莫非李辞淹死在澡盆?真丢人!
一个王爷这样死掉,往后史书上记着,某年某月某日,大启朝恒荣帝之皇五子李辞,溺毙于浴桶,时廿岁。
被一代代后人翻到,千千万万年都遭人笑话。
絮儿忙披了衣裳走到偏房外,轻敲两下窗户,“王爷,还好吗?”
李辞早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急切脚步声,就知是她。
又听她的声音有些担忧,抹一把脸上的水珠便道:“哎哟!不好!”
絮儿急急推门而入,走到屏风方觉不妥,顿住了脚步,“是哪里不好呢?”
李辞两手搭在浴桶,隔着朦胧的屏风,见她镇定站着。非要勾出她的慌乱不可。
“像是抽筋……啊!”
没等说完,浴桶传来噗噜噗噜的声响,像是脑袋栽到水里去了。
絮儿哪还顾得那许多,只怕他淹死,忙转到屏风后头,由他身后一把将他脑袋捧起,声线听着快要哭了。
“你别吓我啊。这里没有肾上腺素,好容易死的!”
听她一阵胡言乱语,李辞憋着笑,耷下脑袋垂到她胳膊。愈发吓得絮儿发慌,拼命摇着他的脑袋。
渐渐,李辞好像连呼吸的动静都弱了下去。
絮儿真慌了,慢慢放下李辞的脑袋,一步一踟蹰地绕到浴桶旁。
她蹲下来,见李辞长长的头发胡乱搭在脸上、肩上,像个落水的女鬼。
思忖再三,终究横着根指头,比到他头发遮住的鼻端。李辞气若游丝,显然是不行了。
絮儿“咚”地一下坐到地上。地面泼洒的洗澡水把她薄薄的寝裤打湿,使她感到一阵胆寒的冰凉。
李辞的身体想必也在变凉。她鼓起勇气起身,往李辞的胳膊摸了摸。还好刚死的人没冷,也没僵。
絮儿沉下一口气,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吐出来的终究只是一声“哎。”
这幽怨的声音落到李辞耳朵里,是有些快意,但不够。他还要她的眼泪,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像那些死了男人的妇人一样。
李辞平素不喜欢流俗的女人,这个时候却希望絮儿和寻常女人一样,为之一大哭。以证明他的离去对她是个重大打击。
沉默半刻,絮儿真就滴滴坠下泪来,却没嚷,只是默然流泪。
李辞知道她是真难过了。刚为此高兴没多会儿,又为让她伤心懊悔。
他见好就收,倏地吭吭咳两声,继而重重喘口气。
絮儿连忙抹了眼泪,就去探他鼻息。“噗嗤”一下,指面猝不及防地挨了一道热风。
熟悉的李辞犯贱的感觉又来了。
当即气得絮儿想打人,捏起拳头直直冲李辞心窝打去。不料李辞早有防备,握住她的拳头径直贴向他心口的皮肉。
“别急,它还在跳。”
李辞冷声道。以至于说出的话更像威胁,带着危险味道。
絮儿哪管他的心脏跳不跳,脱口便骂:“拿这样的事玩笑,不如真死了算!”
李辞嘴角浅浅勾起,慢悠悠仰起脸,“我可舍不得死。”
他认为这是捅破伪装的最佳时刻。自认有几分皮相上的优势,多多少少满足絮儿对美男子的期待。
不然,他还有什么能挽留她?
絮儿正准备臭骂一顿,却见浴桶里泡着个陌生男人。尽管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他半张脸,仍看得出相貌是一等一的出众。
那双幽深如水的眼眸正凝神看向她,如同盯着猎物。白的皮肤被水泡得发红,成了淡淡的桃色。嘴唇轻抿着,看不出在没在笑。
絮儿唬一大跳,不由得向后跌坐,李辞忙勾手将她搂住,顺势伏到浴桶边,“抱歉,不是存心骗你。”
“啪”的一下,李辞感觉脸颊刺痛。
絮儿死死盯着他的眼,双唇抿得紧紧的。泪水在眼眶泛滥,扬在空中的手还未收回,眼泪先一步滚落。
絮儿冲出门,头也不回。
李辞呆了片刻,顾不得冷,扯过棉巾围在腰间就冲出来。
“咣当”一声推门,集美被惊醒。
翻身起来以为撞见哪里来的水鬼,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立马钻回被窝瑟瑟发抖,从枕头底下摸出桃木剑握着。
李辞一连将正屋所有房门推开,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絮儿的身影。
他缓缓走向枯败的荷花池,尽管一万个不相信絮儿会跳水自尽。
暗悔玩笑开得过火,却理不清絮儿生气的缘由。是讨厌拿生死大事欺骗她,还是恼火他欺瞒真实样貌。
正想得出神,一阵夜风袭来,吹得他身上凉飕飕的。“咚”的一下,不妨哪里飞来颗石子儿,打在他后脑勺。
李辞转身,见絮儿提着灯笼站在廊下,沾湿的衣裳没来得及换,怨鬼似的恨着他。
正要开口辩白辩白,倏听絮儿吸吸鼻子道:“李辞,你个王八蛋!”
李辞不反驳,几步跑去,想看她还在没在哭。好像没在哭了,只是眼眶尚有些红。
“大夜里跑什么跑,染风寒是要害谁?”絮儿乍止住泪,声音便有些沙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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