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替他解释:“陈同学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刚回国内没多久,语言体系还没转过来……他能听懂中文,但口语上不太熟练,大家平时和他交流要多些耐心……”
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
陈嘉佑。
好听好记又有含义,南诗一直以为选自哪句古诗词。
后来陈嘉佑告诉她,不是的。
他的名字来头不小,嘉是他们家族的一个辈分,地位比较高,旁支见了要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小爷”,只有他曾祖父这一脉的长子能用。佑是他奶奶问卦得字,祈求上天庇护。
十五岁之前,没人告诉他还有个中文名,冷不丁的,他像接受了一个全新的身份,需要一个漫长的适应期。
有一回,南诗负责发英语小测试卷,站在讲台上念:“陈嘉佑同学,满分。请上来领一下卷子。”
底下‘哇’声一片,纷纷向他投去佩服的目光。男生却坐在位置上一动没动,低头翻看课本,弯曲的脖颈突棘明显,周围的热闹似乎与他全然无关。
南诗又叫他:“陈嘉佑,请领一下试卷。”
这下,他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神色茫然,愣了两三秒才起身。
南诗当下最直观的感受是——
吃什么才能长得这么高?
她很快回神,将试卷递过去,由衷地拜服:“这次小测的题很难,全年级得满分的只有你,真厉害。”
男生漆黑又湿漉的眸子盯着她,气势有些迫人,一开口却颠三倒四地:“刚刚,抱歉,忘了。”
他在解释,刚刚没动,是因为没想起他叫陈嘉佑。
南诗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继续叫下个人。
……无人知晓,她的心早乱作一团。
捏着单薄的纸张一角,快要掐烂。
那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看电影这一晚,是第二次。
漆黑一片的教室中,大家都顾着关注电影,无人分出精力给旁的。只有南诗知道,陈嘉佑弯腰凑到她身边的一刹那,电闪雷鸣,山崩地裂,翻山倒海,眨眼的功夫,被她悉数掩盖在平静之下。
借着投影仪微弱的光线,南诗看清男生双眼皮狭长的褶皱,尾部藏着一枚小小的、颜色很浅的痣。他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魅力,淡笑,低道:“笔记,借一下。”
南诗故作淡然,等把一抽屉的笔记都搬到桌上,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夸张。昏暗掩盖住她泛红的耳尖,南诗垂着眼睑,指尖蜷缩,卷起笔记的边角,紧张到和地面说话:“需要哪一科?”
“语文、数学、政治、历史……”
他数了数,最后说:“全部。”
南诗的笔记上都贴着标签,一本一本的查看,确认没遗漏。
她问:“周五之前能还给我吗?”
周末开家庭会议,杨雪会检查。
紧接着,南诗闻到一股清冽的香味。
顿时,天旋地转。
灵魂出窍,再被他的声音捉回来。
陈嘉佑单手撑在桌面上,指尖无意地拨弄了下笔袋上的毛绒挂饰,“好的。谢谢帮忙,班长。”
“……”
电影接近尾声。
场内的比赛早早结束,采访等一系列的工作已经完成。
梁雅彤问她在哪儿。
南诗回:传达室。
梁雅彤:准备回去了,你在原地等着吧,我们过去找你。
南诗:好。
过了几分钟,大巴车停在门口,宣传部的同学们成群结伴的往这儿来。紧跟着的,是来时和他们一趟车的那几个冰球队的男生。
陈嘉佑单肩背着装备,没穿外套,风一吹,单薄的卫衣紧贴在他腹部,隐约可见肌肉轮廓。
南诗无端觉得有些赧,匆忙移开视线,将外套还给徐尧。徐尧转手递给一旁冻得不行的男生,继而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哎?这是——”
南诗忙解释:“冰球队的队员借给我的。”
她没说是谁,徐尧也没追问,只顾着梁雅彤。她看手机看得入迷,环着徐尧的胳膊,懒洋洋的由他拽着往前走。
南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唇上结了血痂的新鲜伤口,刺痛锥心,她及时收手,不敢再碰了。
这一幕被陈嘉佑收入眼中。
上车之后,他故意似的,用身体挡着南诗的去路,强迫她往前走,单独选了个位置。
梁雅彤见她孤零零坐在后面,和一堆男生待一起,赶紧推了推旁边的徐尧,让他给南诗腾地方。
同一时刻,陈嘉佑起身放装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光幽深晦暗。
南诗读懂他的暗示,忙道:“不了,我就在这儿坐吧。”
徐尧双手合十,向她摆了摆,表达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