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无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的是没过膝盖的嫩草,此时正值初夏,整个古兰大地上,到处都是绿意,紧了紧身上的黄皮葫芦,脑海里想着今早在书局里的事情。
“店家,核算一下该多少钱银。”
店家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身高与曹安相去不远,看着颇有些威严,曹安这一路行来,见过的人不少,明白能有这气质的人多半是混在朝堂的人,是公门中人,在当朝天下,书局一直都是被朝廷把控的所在,没点官方的背景,普通人根本吃不了这饭。
“书册您带走吧,不要钱。”
曹安有些诧异,这个量的书籍翻印,就算现在各大书局的翻印手段已经很高明了,但靡费也必然不少,哪有人愿意做什么亏本生意。
男人看出了曹安所想,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你,曹安曹少侠,但不要钱,并不是因为你的名声,对我们来说,朝堂与江湖是两个不太联系得上的世界,你在江湖中再大的名声,对我也无甚作用,我只是也想为这古兰城做点什么。”
“实不相瞒,我自己其实也是真正的古兰人,只是年少的时候,曾经无能,看到村子里其他人的模样,自己怕了,没敢走武道那条路,这么多年,一直愧疚在心,那天我看了你的书,打你告诉我你的目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这么做了。”
“这种事情也本该由我们来做,可事实总是那么的让人失望,偌大古兰州,现在未见几人传唱这功成背后的心酸和故事,反而是大把的人紧盯着那些别人豁出去性命换来的利益,真武教派最纯净的那群人,已经没了,现在的真武教派……”
店家没有再说话,脸上露出几分唏嘘之色,曹安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现,店家的话多少有几分道理的,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而现在,那些最虔诚的信徒,已经死了,自他们走进血芒中的那一刻起。
随着他们的信仰死去了,又或者说,随着血河的重现,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我能做的不多,身家性命都在这里,更走不远,还望曹少侠能成全我的这番心意。”
从书局出来后,曹安径直循着气息,走向了其中一座小巷。
古旧的院子里,佘川正在晾晒着箱子里的故事,一册册泛黄的书卷,还带着一股很淡的霉味,混合着书籍的水墨味道,这一个小箱子的故事,都是他吃饭的家伙,这些年也是一直靠着这些传下来的独本故事,才能讨口饭吃。
虽然本子里的故事,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但这并不妨碍他珍视着他们。
佘川原本的志向并不是这,说起来好像没有哪家的父母长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长大后想做一个说书人,哪怕是成为武夫跑江湖,这样的志向都要比说书人高级多了,而佘川本就出身于说书人家,其父对这其间的艰辛最清楚不过。
打小就逼他学习,研究学问,倾尽毕生努力,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佘川也很努力,但这个世界,不是努力就好了,也不是努力一定有结果,天道不公,有些人真的并不适合走这条路,他终究还是在生活所迫下,走上了父辈的路。
咚咚咚。
院子的门被敲响了,佘川心中一突,倒不是担心什么有人寻仇,他这样的说书人,勉强算是半个读书人,没去接触什么江湖恩怨,自然不觉得自己会招惹什么仇家,唯一有些担心的是,那些听过自己说书的人,因为故事而找自己麻烦。
看了一眼,门是锁着的,从内部上了插销。
心中一松,这才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袍子,走到门前,隔着门板一段距离,大约三尺多的位置,朗声问道:“谁啊?”
“在下曹安,有事相求先生,特来拜访。”
曹安的名头太大,以至于门后的佘川一时间没朝那个名声鹊起的曹安身上想,只当是同名罢了,打开房门,看到了站在自己院子门前的男人,温文尔雅,脸上带着干净纯真的笑容,周身仿佛自带着一种来自自然亲近的力量。
在城中如临秀境。
那身后的大黄皮葫芦是如何的惹眼,以至于乍见曹安的佘川有些呆了片刻。
“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曹安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没有,没有,曹少侠快快请进。”
这就是现成的故事啊,若能与他攀谈一番,讲述几个他所经历的故事,那自己的故事库里,便有了新的故事可以补充了。
打着这般主意的佘川殷勤的倒起了茶水,什么名副其实,龙章凤姿之类的字眼一个劲的往曹安身上贴,连带着身边李兜儿都被夸得有些晕乎乎的,嘴角一直挂着一种腼腆却又按捺不住内心狂喜的笑容。
听他这般攀扯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曹安只能率先打断了他的话,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有现成的故事?”
曹安点点头,“有,先生且先看看。”
说着,曹安从黄皮葫芦中,将刚刚印好的故事取出一册,放到了桌面上,在专业的事情上,佘川显得很专业,他收敛了那份殷勤,脸色一肃,拿起册子仔细的看了起来,为了故事的流传度,这个故事其实并不长。
再一个,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