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泪眼盈盈, 一双美眸中尽是哀怨,她低垂着脑袋,瞧着神情低落沮丧, 显然是因为沈云山那一句“记不得了”, 而耿耿于怀。
周围的一切皆是模糊不清,沈云山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 只是面前的美人,连轻颤的眼睫都分外真切,叫人觉得恍惚。沈云山眉心发紧, 语气稍冷:“家中之事,不愿和同窗言说。并非是当真忘记了你的样子。”
纵然明知是梦, 沈云山仍旧解释着。
梦中的宝扇,却显然不像现实中的宝扇,能够轻易被哄好。宝扇眼圈微红,柔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云山表哥惯会说些好话,来堵住我的口。其实心中定然不是这般想的。”
沈云山轻拢眉峰, 淡淡道:“无一言是虚。”
宝扇抬起眼眸,与沈云山四目相对,她脚步微动,便将自己送入了沈云山的怀中。宝扇身上尽是温热绵软, 叫人不知该如何动作。
一张柔白娇弱的脸蛋,凑近在沈云山的面前。鼻尖只嗅得香风阵阵, 那温香软玉的娇人儿,将两只柔若无骨的藕白玉臂,缠在沈云山的脖颈。温热的吐息,洒在沈云山的胸膛。人软,声音亦柔。
宛如缠人的花株, 离沈云山半分不得。
“真好,我也将云山表哥的样子,记得清清楚楚呢。”
沈云山心头微动,垂眸看着怀中的宝扇,只见她美眸中有柔光闪烁,方才还是一副哀愁的模样,如今眼眶中却溢满了欢喜。视线所及,柔软的唇瓣轻轻张合,好似娇嫩的花蕊,姿态娴静地立在一侧,在等候着旁人的浇灌怜惜。
梦中的沈云山,仿佛脱离了现实中的沈云山的掌控,自成一人。那“沈云山”被怀中的美人蛊惑,手臂微微收紧,朝着那柔软的唇瓣俯身。而宝扇睁着一双美眸,却不知道闪躲,在“沈云山”快要靠近时,宝扇合拢眼睑,唯有轻颤的眼睫,彰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梦醒。
沈云山眉峰紧皱,睁开双眼,却见外面天色漆黑昏暗,连一丝光亮都无。同屋的冯文荆睡意昏沉,甚至能听到他沉重的吐息声。沈云山只得重新躺在床榻上,紧闭眼眸,但刚才的梦境却重新在眼前浮现。如此辗转反侧,不知几时才得以重新入睡。
次日,沈云山戴冠帽时,便瞧见眼底的淡淡青色。
冯文荆倒是没有生疑,只以为沈云山用功念书,才过于劳累,便将一只银制圆盒,递到沈云山面前。
“敷些薄粉,好遮掩眼底的痕迹。”
沈云山身子微僵,想要开口拒绝,但君子需正衣冠,仪容端正,亦十分紧要。
沈云山接过那银制粉盒,语气生硬:“多谢。”
儒长夫子授课,除却经书道理,还有君子六艺八雅。在此其中,儒长夫子最为看重的,便是书法和画作。提笔落笔,处处可见风骨。今日课上,便是做画,其名为花。
此等物件随处可见,譬如在湘江书院,栽种的便有君子兰,鸢尾花等等草株。但文人做画,并非是纯粹临摹,而是将内里的风骨,于画作中凸显分明。
冯文荆思虑良久,竟画了一棵发财树,金灿灿的小花点缀其间,看起来格外喜人。但如此这般,可气坏了古板守旧的儒长夫子,他狠狠地敲着冯文荆的脑袋,气的长髯飘动:“有辱斯文”
“孺子不可教也”
沈云山本要画一株君子兰,但落笔之后,模样却是柔弱无比的菟丝花,色泽白皙如玉,姿态柔软无骨,只能紧紧地攀附着身旁的青萝,才得以顺利成长。在一众花团锦簇中,这株菟丝花模样纤细瘦小,可怜兮兮地依偎着青萝。
沈云山皱紧的眉峰,在看到自己画好的画作后,越发冷凝凛冽。
儒长夫子踱步至沈云山的面前,在沈云山盯着面前的画作出神之际,伸手拿起那张单薄的宣纸。
色泽艳丽,众人只画一株或两株花,但沈云山洋洋洒洒地画满了整张宣纸。处处是争奇斗艳,但最吸引儒长夫子的,还是那株菟丝花,模样虽小,但与青萝彼此依偎的模样,分外惹人怜惜。
沈云山拱手解释道:“学生拙作,入不得夫子眼中”
儒长夫子却甚为满意,过去以题做画,沈云山笔调温和,却让人觉得无法靠近。如今这般,倒是有了些暖融的温度,且虽然不知道沈云山为何喜爱这菟丝花,但总算不是以往那般冷冰冰的模样了。
“甚好。”
沈云山斟酌片刻,终究是开口道:“学生本想画君子兰。”
儒长夫子将画作还给沈云山,朗声道:“君子兰虽好,但你分明更怜爱这菟丝花,为何要觉得自己不堪呢。”
闻言,沈云山神色微怔。
沈云山离家,已经有一月有余。
沈刘氏每日都会往沈云山屋子里泼洒清水,再打开窗扉,散散浊气,
为了贴补家用,沈刘氏不仅要将田地里的活计收拾妥当,好保证家里人有足够的口粮。除此之外,沈刘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