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祝,你是要杀赵率教吗?”
东方祝连忙丢下剑,脑袋像拨浪鼓似得摇个不停。
“臣,臣不敢,臣只是吓唬吓唬他,臣·····”
太上皇拂尘一挥,东方祝上下嘴唇立即粘在一起,像是被人用针线缝起来一样。
东方祝说不出话来,只得以头抢地,面朝太上皇磕头不止,脑门很快渗出血迹。
太上皇喟然长叹:“当初,朕看你沉迷女色,有性命之虞,所以才将你去势,收你做了个太监,跟在朕身边。如今你稍得权势,便狐假虎威,得意忘形,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看来你的舌头也没用了。”
“没用的东西,就应该收回。”
东方祝面无人色,嘴里呜呜呜呜,更加用力的磕头。
太上皇望向赵率教,和颜悦色道:“此人,由你来处置,杀不杀。”
赵率教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太上皇对东方祝如此狠辣让他震惊,让他没想到的是,太上皇竟然真有法力,难道真的快要成仙?
“臣言语多有唐突,东方公公暴怒,也在情理之中,公公只是凡人,比不得圣上,念他追随圣上多年,恳请宽恕。”
“好,不贰过,不迁怒,看来袁崇焕当年真没看错人。”
太上皇微微点头。
东方祝粘住的嘴唇立即松开,吓得面无人色,全身战栗。
“退下吧。”
东方祝悻悻而退。
“长崎的事,朕知道了。”
太上皇没有责怪赵率教的无礼犯上。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赵率教报仇心切,很难对帝国形成全盘性的认识。
“长州藩是一定要打得,不过不是现在,本州乃倭国老巢,是邪恶之源,若贸然开战,大军遭受损失必数倍于九州,稍有不慎,又将重蹈十五年前覆辙,所以,朕要先杀掉幕府将军,让其自溃,再各个击灭。”
太上皇继续道:
“你在长崎杀了几万人,焚毁了几百条倭船,还把马场利重的脑袋做成了酒器。”
赵率教不卑不亢:“正是,臣为袁公报仇,犯下大错,请陛下降罪。”
太上皇没有说话。
此次东征倭国,他曾三令五申,要求长崎港口务必保全,没想到还是死了这么多人。
屠戮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
眼前浮现出惨烈的战争画面:一座座被烧毁的城池,一具具被烧焦的扭曲尸体。
“孟子说,杀人用棍子和刀,又有什么区别?朕想问,杀一人与杀一千万人又有什么区别,到头来,都是要下地狱的。”
“张真人说倭寇是邪神后裔,倭国是邪恶之源,灭倭之日,也是朕白日飞升之时,且不论这话是真是假,现在,朕有些犹豫了····”
太上皇的眼中出现一丝迷茫。
“谢阳告诉朕,将倭人杀光烧光抢光,要比派兵长期驻守更为划算,他还说,朕的成仙与大军掠夺并不矛盾····如果真是这样,倭国会有一千万,或者一千五百万人被杀。”
“陛下,陛下您不是一直渴望成仙吗?”
赵率教当然不知道,对太上皇来说,成仙也就意味着死亡,因为屠戮一千万人的人,必然也是人魈。
无论倭人是否真是邪神后裔,杀人者偿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天道轮回,东征大军所犯下的所有罪行,必须有人偿还。
太上皇就是那个偿还的人。
死亡,是偿还的唯一方式。
太上皇相信天命,天命,引导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走向死亡。
“朕渴望成仙,如同死囚渴望死亡,事已至此,只能顺其自然。”
“等杀了德川家光,明年正月初六日,慈圣太后寿辰之日,南北大军围攻本州,争取三月之内,彻底灭亡倭国,屠灭邪神,届时,本州岛将会沉没海中,而朕,也将飞升,这就是结局。”
太上皇挥退众人,凝视东方,宛若一尊神像,通体泛着黄光,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