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子大兴儒学,让大汉‘独尊儒术’的时候,也还没有程朱。”
冯一博说的董子就是汉代公羊学派的董仲舒。
没有公羊学派,或者说,没有董仲舒,就没有儒家今日的地位。
这是每一个儒家弟子都无法否认的!
在此之前的秦朝,是以法家为主。
韩非子和李斯都算是荀子门徒,但却是法家的代表人物。
直到汉武帝独尊儒术,才是儒家真正入世的开始。
“我只是认为之前的学说有可取之处,若这就是离经叛道,那程朱在公羊之后着书立说,是不是更离经叛道?”
冯一博随口用了个“偷换概念”的话术。
因为程朱两人严格来说都算是孟子门人,而公羊学派是另辟蹊径。
所以二者并无直接的传承关系,程朱自然谈不上什么离经叛道。
何况,读书人若敢诋毁程朱,就不是离经叛道的问题了。
简直是大逆不道!
好在冯一博并未继续深入,而是微微一笑,又大言不惭的道: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若程朱用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公羊用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岂非两全其美?”
这话一出,张松越眉头锁得很紧。
显然他是觉得,冯一博要搞学派之争。
而一旁的刘正闻言,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似乎是在思考,这两套理论剥离并行的可行性。
其实冯一博当然没想过,真的在这个时代否定程朱理学。
程朱理学好歹也是儒家思想体系化的巅峰。
何况在他看来,再好的思想也架不住有人断章取义。
没必要因为后人不孝,就否定前人的所有。
程朱理学若是作为道德标准,用来正心诚意还是不错的。
而公羊学派的攻击性强,这个时代治国平天下,正需要一点冲劲儿!
中原王朝在整个世界领先千年。
可这个时候若还不争,就像原来的世界一样,说不定就很快被人赶上了。
冯一博既然来了,自然想过改变这一点。
而在这个时代,想要改变的前提,就是要先找到一个理论依据。
见两人神色,冯一博还问道:
“老师觉得这样兼容并蓄,算是离经叛道吗?说不定,这才更贴近圣人本意呢?”
在这个时代,寻找理论依据的最好办法。
就是在儒家各派的经典中寻找。
但公羊学派只是其中之一,冯一博也并不是要学董仲舒。
他才不管什么学派!
不管程朱还是公羊,符合他的想法部分都是好学说。
张松越和刘正都是饱学之士,一个理学大家,一个科举状元。
对于圣人之言都有很深的理解。
正如冯一博所言,各学派都在用自己的思想解读圣人本意。
而真正的圣人之意,却已经无从得知。
就如他刚刚所言,被很多读书人奉为圭臬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其实和“格物致知”同出《大学》。
而且,还是同一篇中的同一段。
原文就不赘述,而按照顺序则是: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一套理论,本来就是递进关系。
然而在传承过程中,却被各种断章取义。
理学传承至今,核心之一就剩“格物致知”四个字。
就连诚意、正心都快忘干净了。
更别说后面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张松越眉头紧锁,忍不住确认道:
“学派之争结束千年,如今程朱之学根深蒂固,你真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再兴学派之争吗?”
他一心求稳,并不认可激进的公羊学派。
冯一博的话虽然不无道理,也多多少少让他有些触动。
但即使如此,张松越也并不看好这事。
当然,他也知道冯一博没有搞学派之争的根基。
这样的学派之争,说起来就和党争差不多。
不是你提出来方略就有人认可的。
首先,你要先成为儒学大家。
起码也要着书立说,将你的思想传播开。
其次,最好还有官方支持。
自从程朱理学出来,就被各朝奉为正统。
就连科举都以此为标准,你让学子不认理学还能认谁?
真学了公羊科举都过不了。
“老师言重了,我哪有什么资格兴学派之争,最多算是我自己对如今儒门的一点担忧罢了。”
别看冯一博说的激进,但以他的资历,还不足以在大魏搞学派之争。
一个小小探花和儒学大家的差距,比礼部右侍郎和内阁首辅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但说为儒家担忧,就没人能阻止了。
他说心忧儒门,想要寻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