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噗嗤”一声笑没答话,耳旁虫鸣啾啾,二人沉默许久。她想着往日听到这话,该还是有些开怀,现想来,也不过是霍云婉说的....都是些门户私计,争什么千秋长短,优劣高下。
她拍了拍狗脑袋起身,抖却衣上灰尘,道:“六朝何事啊,还不都是些门户私计。
我和他,无甚差别,不过就是,我的私计在城墙下,他的私计在城墙上尔。
我明日就要走了。”她指了指那俩畜生:“说好了,上心些。”说罢自回了屋,薛暝随即跟到里头,掩上了门。陈泽拽住要去扒门的狗,站得一会,也回了自己房间。
睡得二三时辰,薛凌等人便起身上路,沿途仍是不好换马,停停走走新月方到了寿陵。
难为此处马市还如常,离京中也近了,连日风餐露宿,众人歇过一晚,晨间天蒙蒙亮时才往京中。
下午过半,已到了京北城门,薛凌下得马来,长舒口气,但见守门的卒子盘查更严,幸而一行人文书路引都是齐的,也没麻烦。
进得门后,见四周往来还算繁华,到底天子脚下,比之旁地好许多。只街上不便纵马,这个节骨眼儿上,十来匹马聚集也太惹眼了些。
思量后薛凌令各自散开,她连马也一并交与旁人,唯留了薛暝跟着,先往街边档口吃了两盏茶,复寻了个马夫乘马车回壑园。
算算时日,一来一往,去了足两月,离开时是傍晚,回来时也快到夕阳时了。
周遂几人早回了园中,逸白特交代底下在等。薛凌刚从马车冒了个头,便见小厮急急迎上来,连声问了安。
另道是“白先生交代,姑娘怎没提前遣个信来,园中着人去城门口候着,外头马车,哪比得上自家舒适。”
薛凌门前站定,歪着脑袋瞅了半晌门额上的“壑园”二字,笑笑道:“无妨,我自进去。”
说罢进了门,小厮一路候着,且送到了她院落。薛凌进到里头,见逸白站在檐下相候,该也不至于是一直等着,多半是她方才进门时有人快脚去传了话。
薛凌信步上前,笑道:“怎么还专门在这等我,总不好是我人没进屋,就有活儿等着干吧。”
逸白颔首迎了两步,笑道:“姑娘哪的话,您迢迢回来,底下当然要在此候着,天大的事儿也不能失了礼数。”
她脚下没停,推门入屋,往桌前坐下,道:“京中如何?”
逸白笑道:“大多如常,只姑娘回来的这般早,小人属实没料到,霍家姑娘也是担忧的很,那头离了姑娘,旁人哪能撑的住啊。”
他话如此,实则在薛凌决定回京时,霍知已往京中递了消息。按连日赶路的脚程,薛凌半月前就该归京,路上耽搁这么久,她也没个只言片语传回来,霍云婉反生别念。
现人总算是到了壑园坐着,逸白哪敢不快些来做打探,只恐她是已在别处做了部署,大家要.....
薛凌对他所想了然于胸,笑道:“沈元州死了,拓跋铣也死了,那边该是打不久了,有我没我,相差不大。
而且,沈元州死之前,拆穿了我身份,我在那头,短时内是步死棋了,留着也是无益。何况我早说了,我就想要个平城。别的,你们去拿也行。
本是要尽快赶回来,一路找不到马,又为着清霏的事儿耽搁了几天,所以现在才到。”
逸白思索样道:“是前礼部郎官齐家的姑娘?”
薛凌笑道:“这就怪了,怎么你要来问,我是讨了你的人情去找陈僚,霍知难道没跟你说?”
逸白忙告罪道:“姑娘明鉴,底下只说是姑娘要去寻陈僚行事,可没说是为了何事啊。”
薛凌自不信这话,想逸白多半是觉得自个儿单独去找陈僚,有图谋粮草的嫌疑。
换做往日,估摸着有些怨气上来,今日却是寻常的很,反正她都不想要了,争这须臾无益。
薛凌坦荡笑道:“是齐世言的姑娘,你也知道的,她家姐姐.....”话到此处,却是止不住变了脸色,语气也蓦地硬冷:“她姐姐陈王妃死了,你没与我说过。
人,死在哪了?”
逸白赔笑道:“姑娘这话可是问到我了,您这会要不问起,小人定记不上这位来,她既离了京,死活....与咱们无关呐。”
薛凌合唇片刻,移开目光道:“你说的是,陈王妃一而再再而三来找我,你是知道的,为的就是她幼妹清霏。
去年,我将人送去了开阳,这一趟过去碰着了,生出许多波折,找不到人托付,只能指望陈僚帮我看顾一二。”
“原来如此。”
“京中如何?沈元州的死讯该早传回来了吧。”
逸白笑道:“是回来了,司天监解签,正合那句祥在西北。天子大喜,月十二,要往城北扶风祭天。姑娘回来的还巧,且有些时日歇着。”
薛凌嗤了声:“这还真是祥在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