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照在德音殿的宫檐上,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红色。
太妃乞伏琼华,一袭素衣,缓步走到德音殿门口。宫女瓶儿紧随其后,满脸忧色。
深吸一口气,乞伏琼华扬声高呼:“乞伏琼华请见王后殿下!”
门内的寂静,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片刻之后,只听“吱呀”一声,宫门缓缓开启,小黄门黄平探出头来,向她行礼,口称太妃万福。
“我要见王后。”乞伏琼华昂首道。
黄平面露难色:“太妃还是请回吧。王后正在静养,不宜见客。”
“我有要事!”乞伏琼华强调。
亲儿子无讳被羁在别馆,据说身上还受了伤。乞伏琼华这两日,急得都上火了,眼里布满了血丝。
她先去求见沮渠牧犍,被拒之门外;再去求孟太后说情,也被她婉转拒绝了,她还流着泪说,大王之所以这般惩戒老六,怕是因为他曾画过王后,惹怒了大王。
乞伏琼华无法,便求到了王后的门前。
“奴知道太妃心急,可是……”黄平低声道,“关于酒泉王的事,大王已有决断,王后也无能为力啊!”
闻言,乞伏琼华身子微颤,心道:这女人心胸也太狭隘了!不就是画了你画像?
她自然不知,棠儿被她和孟太后收买之事,早被拓拔月看破了。
乞伏琼华越想越气闷,猛地跨前一步,怒火中烧:“静养?她腹中的孩子尚需安宁,我儿之命又何尝不需要她慈悲垂怜?我今日,必要求一个公道!”
说着,她搡开黄平,便要往里冲。
黄平哪敢忤逆她,只得跟在她身后一顿大呼小叫。
这动静,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宫女内侍都惊愕不已,但又无人敢拦。
便在此时,从翠华楼中闪出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地挡在乞伏琼华跟前,浑似一道高墙。
瓶儿护主心切,忙上前斥道:“大胆!竟敢在太妃跟前造次!”
其中一人乜斜着眼,上下打量瓶儿一眼:“大胆?你可知这是德音殿,不是你永福殿!”
乞伏琼华定睛一看,见说话这人少年英俊,便想起他的名姓来,遂嗤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面首啊!”
她并无实证,只听过捕风捉影的一点事,但在她脑子里,不知排演了多少次拓拔月和李云洲的情事,故此,一气之下竟然口无遮拦。
话音刚落,李云洲脸上便浮出一层怒意,拧眉道:“你说什么!”
“你是什么,我就说什么!”乞伏琼华针锋相对。
“可笑!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李云洲怒气填胸,话刚出口忽觉不妥,忙指着瓶儿吼道,“我知道了!定然是你乱嚼舌根!”
瓶儿猝不及防,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云洲径上前去,啪啪地掌掴了她一顿,毫不手软。瓶儿全无招架之力,一张俏脸被打得通红。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住了,不知李云洲何故如此暴躁,难道是想吓唬太妃?
倚在梁柱后的棠儿,也被骇住了,赶紧把自己藏得再深一些。
就在这时,望舒阁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响,紧接着,公主家令霍晴岚立在阁门口,高声道:“王后说,凤体违和,任何人敢在殿中喧哗,一律赶出门去!”
顿了顿,她又用略带安抚的口吻劝道:“太妃还请谅解,王后居深宫,执中馈,不敢越雷池半步,帮不了你的忙!还请太妃回宫歇息吧。”
乞伏琼华待要说话,李云洲身边的另一人,已冷着脸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记不清这人叫什么名字,但依稀记得是个侍卫长,功夫很是了得。
瞅瞅一旁嘤嘤而泣的瓶儿,乞伏琼华顿时也觉得脸疼,只得悻悻而去。
出殿之前,她瞪着德音殿里沉默的宫女内侍,往地上唾了一口:“呸!”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但拓拔月哪里畏她?
此时,她正卧在眠床上看书,面容平静如水。等霍晴岚回禀,说乞伏太妃已离去,拓拔月才颔首道:“如此甚好。”
想起乞伏琼华的所作所为,拓拔月道:“且不说酒泉王,从我到姑臧的第一天起,太妃便没打算让我好过。这个时候,想起来求我了?岂不是痴心妄想?”
对敌人仁慈,无异于给自己挖坑。若是没几天,沮渠无讳就放出来了,天知道这对看似精明实则愚蠢的母子,会做出什么蠢事!
拓跋月看向窗外,突然想起李云洲方才反常的举动,不禁有些困惑,她便让霍晴岚把他唤进来。
少时,李云洲灰着一张脸,慢慢走进来。
拓拔月直接道出心中困惑:“你为何要打那个瓶儿?”
“因为我说错了话。”李云洲直言,“那个太妃出言不逊,我一时气愤,说话没过脑子,就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怕她仔细去想,暴露了棠儿。”
原来,是想扰乱乞伏琼华的心思。
拓拔月想了想,道:“无碍,以太妃的头脑,未必注意到你这句话。你无端暴怒,反而显得……”
她顿了下来,强行按住“心虚”二字不说。
李云洲眉头紧锁,直勾勾地看着拓拔月:“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