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谢明义结婚之后
1980年代初期,在工厂里当工人还是很体面实惠的,而在“衙门口儿”里做事则收入要低得多,做老师的就更是寒酸,一天到晚教书育人之乎者也的,到了月头儿上发工资却也仅能够维持温饱,如果两口子都在这个行业中讨生活,则常常是其中的一个托门子找路子走后门儿调到油水儿多得馋人的企业中去。谢明义所在的京东铸造厂在那个产品统购统销的年代,那日子是极好过的。明义每天骑着擦得呈亮的车条发出“吱吱”的快乐的叫声的自行车,在朝阳的光辉中轻快地去上班;而每每在夕阳西下微风送爽时,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影子便会出现在新屯村的村口,那便是心满意足了无牵挂已经结婚尚无子女的谢明义。
婚后尚无子女牵绊,正是夫妻情义缠绵男欢女爱的好时期,那恐怕是人生中最快乐最享受的黄金时期。明义的媳妇梁淑英虽谈不上有多么的漂亮,但却身材婀娜皮肤白皙光滑,然而面色却常常是冷冷的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时间长了任谁都知道她心腹中有着一副十足的热心肠。
同床共枕眠的媳妇,一天到晚冷着个脸,这让心中充满快乐的明义如轻云笼日,于是明义常要乘机在淑英的脖颈处抑或肩臂处或轻或重地触上一下,然后又装作没事人似的表情自然甚至还哼着小曲儿,而当媳妇嗔怪的一声“讨厌”之后竟是嫣然一笑,这时明义也才会心地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出声儿来。明义原是不挑食的,什么米饭、面条、包子、饺子、馒头、花卷、窝头老咸菜统统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但自从结婚以后,他却对梁淑英做的手擀面情有独钟。那淑英是个不惜力的人,和面的时候总要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在面盆儿中揉来搓去,直到那面团儿看上去如同一个大个儿白面馒头似的方才罢手,那面团经她的手擀压出来之后再用刀均匀地切出来,然后再在盖打儿上铺摆开来,就连天天做饭的老大妈都要竖起大拇指连声儿赞叹!那明义就爱吃淑英做的面条儿,配上鸡蛋西红柿打卤,明义边就着那卤子和一盘油炸花生米喝着二锅头,边还点燃一只BJ卷烟厂的“长乐”牌纸烟慢慢地惬意地吸着。“面熟了,要不要过水儿?”淑英高声地问着坐在当院儿墙根下小桌边,尚自美滋滋享受着夏日黄昏时分的宁静与轻风的明义,这时明义会笑着高声回答道,“不过水儿,给我来锅挑儿,要杠尖杠尖一大碗!”一会儿,梁淑英就真地端着冒尖儿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锅挑儿和一碗过了水儿的凉面条走了过来,“杠尖杠尖一大碗?这杠尖杠尖究竟有多尖?”淑英粉面含笑地揶揄问着明义。
老百姓的日子就这么流水一般平静地流淌着,有骄阳如火般的烤灼,也有星稀云淡的月夜;有朝霞满天时田野里小草叶子上面的露水,也有落日余晖中的虫叫与蛙鸣。明义与淑英婚后没多久便又添置了一台十二英寸的飞跃牌黑白电视机,电视机在那个时候尚属奢侈品,整个新屯村的电视机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台,平时便有左邻右舍相好的街坊以及谢氏族人到家里来串门子,明义差不多总是来者不拒笑脸相迎,淑英则总是显得冷冰冰的,及至进入了电视剧的情境之中或是和那个前院儿三嫂子聊得入了神儿之后便露出了本色,热情洋溢在了她的那张脸上。等到了春节前后那几天,就连白天也有人光顾,除夕夜明义的屋里挤了一屋子人,那一年的春节晚会极好看,陈佩斯吃面朱明瑛回娘家,马季卖“宇宙”牌香烟,张明敏则身披洋装红围巾一头蓬松的卷发下面戴着一副闪闪放光的眼镜,这个文质彬彬的香港歌星深情地演唱着《我的中国心》,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一时间“洋装依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的歌声响彻于街头巷尾,说起来这一年的春节该是明义与淑英有生以来最愉快的一个春节。
然而这一年的除夕夜,隔壁的明礼的卧房里却传出来哭喊声,这时国建闪身进到屋里对着明义和淑英报告道,“四叔、四婶儿,五叔打了五婶儿,五婶儿吵吵着要回娘家呢!你们快去看看吧!”明义心中暗忖,“刚还好好儿的,明礼还哈哈哈地乐着在这里看电视,这才一袋烟的功夫,怎么一转脸儿就回去打媳妇去了?”原来明礼媳妇白白胖胖本就不善熬夜,这除夕夜在公公婆婆那里吃足了鱼肉饱餐了饺子回来便觉乏了,于是插上屋门歪在床上休息谁想就睡着了,明礼敲门也未醒,明礼便陡然来了火儿便大力地捶门,这才叫醒了睡着了的媳妇。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待媳妇开门之后,明礼借着酒气冲上去就抽了媳妇一个大嘴巴!这女人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嗷”地一声干嚎,接下来哭闹着与明礼撕扯在了一起,这时闻声赶过来的明义与淑英连拉带拽地将揪扯在一起的明礼夫妻分了开来,淑英便扶着明礼媳妇的后背边温言劝道,“这大过节的,因为点儿什么事就闹成这样儿?!不值当的是不是?今儿是大年三十儿,咱都高高兴兴的,辞旧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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