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负责的是日常检查,安监队里的人基本就听他的。
雷鹏其实不管事。
每天上午,他会对着企业名单出去检查。
祝玫来挂职,就想多看看,体验体验,反正来了也是来了。
于是也跟着下去。
谁知,徐彦只是出去晃悠,兜风。
祝玫问,“你这是真检查还是假检查?我记得以前我在项目工地上,每周都有各种大盖帽来检查,查的还挺严。”
徐彦问,“哪个城市?”
祝玫说,“海城、鹏城,都有。只要开工,他们就会定期过来看看。”
徐彦问,“来要钱的?”
祝玫摇头道,“以前到了年底倒是有的,后来渐渐都不肯收了。”
徐彦说,“只是隐蔽了吧?”
祝玫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搞商管的,建管的业务不熟。”
徐彦带着祝玫兜风,在一条乡间小路的尽头,一片树荫之下停了车,他下车去放风。
祝玫也下了车。
夏日的熏风,伴着蝉鸣。
田间麦浪起伏,一派悠闲的田园风光。
祝玫张开双臂,拥抱阳光。
徐彦道,“在我们这里,检查都是走个形式,搞点台账,骗骗人的。”
祝玫看着他抽烟,半开玩笑道,“那你也认认真真搞形式啊?上班时间出来放风,形式都懒得搞一下?”
徐彦抽着烟,摆了摆手道,“别提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刚进队里的时候,我那时候刚考了执法证,有一个厂出了事故,死了个人。家属去厂里闹,我就去现场了,明显是生产厂的安全责任,但是没用,那家厂给园区交保护费的,园区其实养着一个打手公司,平日负责帮忙催债,也兼收保护费,我让那工厂停工,当天中午就有人给我爸打电话了。”
说到这里,他喷了口烟,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就是这么能干,一个成年人了,还被打电话找爸爸。”
祝玫看向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徐彦用舌头舔了舔后槽牙,问她,“我是不是一个废物?”
祝玫摇头道,“不,你只是用消极在抵抗,你分得清对错,你有你的坚持,这份坚持很可贵。”
徐彦说,“当时我看那家属哭成那样,我自己掏了2000块给他们。你知道他们骂我什么?”
祝玫挑眉看他。
徐彦说,“他们骂我走狗,说不要我同情,说要打官司。”
祝玫问,“后来呢?”
徐彦道,“后来?后来厂里说是他个人违规操作造成的事故,还要他的家属赔偿设备的钱。闹了半天,厂里给了50万把他们打发走了。一条人命50万,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那厂现在还开着,也没人会去管,也没人敢管。姐,我心里为这事,一直不舒服。我家老头子说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说他是老废物。算了,躺平吧。”
祝玫被夏风熏迷了眼。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其实不怪你,就算你想有所作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也应该是很难的,只怕你爸也知道,背后牵扯着什么人。”
徐彦说,“是啊,但我不甘心啊,我不想被说是废物,可是,唉……我怂,我爸也怂。”
祝玫望向他,又将目光移向了山峦的尽处,一片空寂。
“我们不能阻止太阳的陨落,就像我们不能阻止黑夜的到来,可太阳也不过是一颗恒星,并不会带来黎明,只有当我们觉醒,黎明才会降临。”
徐彦皱着眉头说,“你别给我拽文。”
祝玫笑他,“没文化就藏拙,听不懂就当歌词。”
徐彦翻了个白眼。
叶墨珲上任之后,本打算先熟悉情况的,可事情却不等人,并没有给他熟悉的时间,一窝蜂的赶着来了。
他分管的财政、安全、科技、工业、国资、金融,都是重要部门和条线,如今安全生产被提到了最重要的位置,一刻都不能马虎,除了各类例行的检查,还有各种遗留问题要处理。
科技创新又是周善民关注的,也经常叫他过去开专题会,作为重点工作,也要亲自过问。
工业发展指标压力大,区属国资企业包袱又重,金融领域又要改革,可以说每个条线的事情都不少,都让他头秃。
头发长出来很难,掉起来却很快。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按部就班的做,但台星危化品厂的搬迁却迫在眉睫,因为周边居民集体去市政府上访了。
八月的一个周六,叶墨珲本打算睡个懒觉,可早上7点就被电话吵醒,陶树青告知他,有居民为了台星厂生产危化品和排放污染气体的事情,又集体去市政府上访了。
区委书记周善民被市长张迪宇一顿责骂,极其震怒,让政法书记赵峰牵头这项突发矛盾的化解,上午要召开专题会。
区安监局局长彭森源、信访办主任周泰祥、工业局局长任雷明、环保局局长苗福仁、这家公司的国资股东——渤江工业集团董事长穆昇,以及属地乾东街道党工委书记戴军,全都参加了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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