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晨,阳光照着万物,一片清清亮亮,照着人脸时,却是一片冰冰凉凉。
吴岁晚抱着小木箱子,蜷缩在青石地面上,像一只抱团的小刺猬。
小草还没绿起来,早晨出门,还能呼出白色雾气。不烧火的屋子和冰窖一样,都住不了人。
神智失常的吴岁晚,却躺在冷硬的石头上睡了一夜。
淡绿色的贴身小衣挡不住入骨的春寒,露出的半截手腕,被木箱子的棱角硌出了红痕,指甲都泛了白。衣裳之下更是疙疙瘩瘩,犹如冻僵的鸡皮。
满头秀发似云披散,遮住了半张脸,却没能带去一丝温暖。
眼角的泪痕,如薄冰一般,凝固着一团青黑。更别提她的嘴唇干裂,透着艳紫,有多么骇人。
满屋狼藉,毫无生气,吴岁晚的身体孱弱不堪,依然记着勤奋努力,在每日应该醒来的时辰掀开了眼皮,入目就是一块沾了血的碎瓷片。
谁的血?谁打碎了碗?她在哪里?为什么手脚都动不了?
眨眼,再眨眼,除了眼皮带着睫毛起舞,她做不来其他反应。
过了很久,或是一小会儿,或是一刻钟。她的眼睛清晰了些,脑子也清楚了一些。她看见了远处,倒扣的碟子,歪倒的椅子,散落一地的筷子……
更远处,是门槛,是床榻,外裳,被子,枕头……
哦……是冷的!谁有床不睡,睡地上呀?幸好不是寒冬腊月,若不然,现在的她就是一坨冰块儿了。
唉……瞧瞧,未轻煦无恶不作,还多有福气。他死了,他的徒弟就要给他殉葬,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吴岁晚流了一滴泪,尝试着挪动手脚,她得爬起来,先披件衣裳,再点着炉子,多喝点热水……
不能那么没出息,听两句闲言,就没了主心骨,又变回了疯婆子,自己都要忍不住笑话自己的。
现在就去阴曹地府见未轻煦,还不得乐坏了那个傻货,再引他笑话几句,更不值当的。
他高兴,她就不高兴……
再说了,万一他没死呢?
老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
她一直相信,未轻煦就是一个祸害。没祸害百姓,也祸害她了。
姓未的傻子就是该死,也得先把欠她的债还完了,才能去死。
母亲那里还没有消息,她怎么就放弃了呢?
日头高高挂起,日光渐渐有了温度。
吴岁晚穿好了衣服,想去点火烧水,却怎么也找不到火折子。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便是一阵头昏眼花加脚软,挺不住歪倒在门槛边。
从昨天晌午到今日辰时,吴岁晚已经三顿没吃饭。又冻又饿又发病,此时的她还能够保持头脑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
眼前的柔弱可怜,是过去的习以为常,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因为过了几年好日子,就真把自己当成千金万贵的娇娇儿。
吴岁晚缓了一口气,爬去水桶边,直接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嘟灌了下去。
受不住刺激,旧疾发作而已。死不了,就得想尽方法让自己挺起来。
看着日影的方向,小六子快来了。
果然,吴岁晚撑着一丁点力气,把屋子收拾了个大概,梳好最后一缕头发,外面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没什么复杂的心思,就是与生俱来的一股倔劲儿,不允许绝望,不允许软弱。在外人面前,她可以病,不可以疯。
“呀!东家,你身子不舒服吗?看着脸色不对呢!”
大门一开,小六子就看见一张白纸做的脸,只有眼珠子是黑的。
“是呀!”
吴岁晚声若蚊蝇:“昨日去街上着了凉,正等你来呢,帮我去抓副药。”
“好好……您去写方子,小的先帮您引炉子,烧烧屋子。咱们这个地方比不了京城暖和,那乡下的老人孩子,五六月都得烧火炕呢!”
小六子一进屋子就全身一哆嗦,一边忙着捡炭点火,一边磨磨叨叨:“像您的身家,小心翼翼窝在穷巷子里,还没个丫头婆子伺候,本就委屈。一时生了病,连一个关心冷热的人都没有,真是受罪呢!”
吴岁晚提起笔来,手腕使不上力气,字迹写个歪七扭八。未轻煦教授的那一点风骨,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好像一病之下,她又被打回了原形,写的一手丑字,丑得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抓完了药,再给我带两个炊饼和两包甜点回来,名字写在另一张纸上,拿给糕点铺子的伙计看一眼就行。”
“哎哎……”
小六子接过银子和信纸,好生揣进袖筒里,关心道:“要不要小的再去酒楼打包些汤汤水水?人一生病啊!胃口上都差一点。让酒楼有经验的厨子熬点鸡汤,鱼汤。想法子掩盖了油腥味,每日喝一碗,补身子才快呢!还有……汤药苦涩,要不要小的再去买一包糖果……”
“不必麻烦……”
吴岁晚淡淡一笑:“我的药方子熬出来就是甜汤……”
“哦?”
小六子很是疑惑:“甜汤能治病?小的还是头一回听说……您确定您开的是药方子?别是怕苦……您又不是小孩子。像我三岁就不怕苦了,捧碗喝药像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