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倒是实心好意,把四公子当朋友,安昌侯府可不见得这么想。他们心里怕不是恨极了你!”秦夫人怨道,“你和林知樾相交这么久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竟然还疑心是你害得……现在你受了这么多,苦,还要自责,是不是想气死娘?”
秦铄知道母亲担忧这么久,心绪难平,也不好争辩,只是不断安抚。
在家里洗漱休息过后,随从来报,说是爹在书房等他。
到了书房,秦铄发现,不光是娘,此前一直严厉的爹,竟然也瘦了许多,心中自责。
“爹,儿子回来了,让二老牵挂,儿子不孝。”
没想到,秦采堂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迟疑了一会儿,却压低声音问他:
“阿铄,你在宫里这几个月,有没有听到什么?又或者具体都见到了哪些人?”
秦采堂的声音有些焦急,让秦铄心中生疑,不过他只以为爹是关心自己,如实答了。
宫中大防,他也只是在侍卫所里借居罢了,除了几次去兴庆宫面圣,还有跟着章拓回答大理寺的问题罢了,不曾见过什么。
没想到,秦采堂却不是很满意他的回答,继续追问:
“你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面圣的时候,可曾见陛下召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人;或者,你妹妹那边就没有传信给你,提到什么?”
“……”秦铄再怎么纯孝,也没法劝自己爹只是关心了,表情肃然下来,“爹,您问这些做什么?窥视帝踪,是大忌讳;还有妹妹,她如今是宫妃,便该谨守本分侍奉君上才是,要和儿子私传什么!”
“爹,您在害怕什么?”
秦采堂听得胸口闷疼,忍不住跌足。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从小到大就没让他这个做爹的操心过。
只是一点,读书读得死脑筋,都这么大了,还天真不知事。
“罢了,你马上就要吏部铨选,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你坐。”秦采堂做了一个手势,一副要和儿子促膝长谈,深深教诲的模样。
烛火明明灭灭,仿佛人摇曳的心绪。
“为父问你,在朝为官,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自然是上忠君,为君分忧;下爱民,为民做主。”秦铄毫不犹豫。
“错!大错特错!”秦采堂连连摇头,“那都是腐儒们说得场面话而已。你那些先生有几个在官场上官运亨通的?你说是他们说得可信,还是为父这个不到半百坐上六部尚书的话更有理?”
那些人要是知道怎么做官,也不会去做教书先生了。
“……儿子不知。”
“当然是,审时度势。”秦采堂眼神深邃,拍了拍秦铄的手,“官场如战场,不能耳听八方,比别人更敏锐地察觉变化,高瞻远瞩,只有被人当棋子吃了点地步。又或者,做一个装傻充愣,混吃等死的,没有大出息,却能保得荣华。”
“所以爹见儿子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打听宫里的事情吗?”
秦铄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冰凉,从脚底心直上天灵盖而来。
为什么爹娘要把疼爱的妹妹送进宫里,为什么这几年来,爹能够青云直上,家里吃穿用度比之前丰盈了许多。
往日,爹娘解释的那些说辞,他都信了。
又或者是因为不敢深思。
可时至今日,有些事情,或许不是他可以逃避得了的。
“混账!你就是这么和爹说话的吗?”秦采堂怒道,“你知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这一次千旈宴的谋杀,还不能让你清醒清醒吗?有时候人身在那个位置,就不得不做一些事情,也必须不做一些事情。”
“所以,爹爹到底是想打听什么?知樾的案子吗?这件事情的内情,您都知道多少?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您又是在害怕什么?”秦铄苦涩一笑。
他只是一个无官无禄的公子,顺阳王要杀人,为什么偏偏对他动手?
“——或者让儿子换一个说法,您和萧家,和太后,又是什么关系?”
“放肆!”
“啪!”
秦采堂一个耳光猛然打了过来。
一丝血迹从秦铄的嘴角流了下来,他低下头,僵着身子,没有看父亲。
“你和爹说太后,说萧相?他们是什么人,懵懂小儿,你知道什么?”秦采堂冷笑一声,“当年先帝何等重视端华太子,先皇后母仪天下,绝代风华,谁不是以为端华太子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最后呢?当上太后之位的是先皇后吗?端华太子去的比先帝还早!”
秦铄咬紧牙根,眼中带了诧异。
端华太子是怎么死的?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是大皇子魏王有不臣之心,残害手足……所以先帝将魏王凌迟处死,大皇子的母家也尽皆抄斩。
而后先帝重病,诸王混战,两败俱伤。梁京动荡,是萧丞相和太后力挽狂澜,最后将仅剩的十一皇子,从兰汀别业带了出来,扶持着他继位……
可是爹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端华太子的死,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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