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薰炉暖,满室生温。
孟妃一只手撑在小几上,疏松惬意地看着手里的书。
三十出头的美妇人或许不如刚进宫的小秀女青涩可人,但岁月赋予的那份气定神闲,是胆战心惊的年轻人所没有的。
比如她的娇蛮女儿月霞。
月霞打小就跟在她身边,却不似她慢条斯理,做任何事都是心直手快恨不得立竿见影,可好事都需要时间去算计。
她既希望月霞能随心所欲,又担忧这份随心所欲害了她。
“娘,你说要替我料理那个小贱人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月霞拨弄秃了手里毛毯上的碎绒,终于耐不住,撅着个嘴讨要萧瑾安的下场。
“月霞,娘说过你是公主,”孟妃收敛了几分闲散笑意,“在宫中,须得谨言慎行。”
“这儿又没有别人,娘你又这样!”月霞向来是个不怵的,被娇惯得厉害,对孟妃时时讲究的规矩不满多时。
孟妃拿书敲了敲她的头,缓缓起身端起桌上的花茶,啜了一口:“娘教过你,吃力不讨好的事,要借他人之手,你可还记得?”
月霞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难道她掐死一个小小的浣衣婢子,和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不同吗?
孟妃见她又自顾自地生起气来,叹了口气:“你也说了,李楼风对这个婢子格外照顾,男女之间,哪来那么多仁义?”
女人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不过是见色起意,和没得到手的心痒罢了。”
月霞脸色一变,扭身攀在她腿上,“娘,你不会把她赐给楼风哥哥,等他厌烦了才收拾她吧?!”
“你想哪去了,”孟妃伸手在她脸侧一刮,“娘看起来有这么喜欢成人之美吗?”
她点头也不是,扭头也不是,靠在孟妃膝头撒娇:“娘~”
“你又不是不知道月霞愚钝,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孟妃拂开她脸侧碎发,看着她一派天真烂漫,娓娓道来:“李楼风既然还有几分心思挂在她身上,那你这时只要出手把她弄到你身边来,日后无论怎么下手,都惹李楼风不痛快。”
“那娘你差人给她送去一堆值钱的东西有什么用?”
平白便宜了那个贱人!
孟妃勾起嘴角,笑得像把温柔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突然得到超出她这个身份应该得到的东西……”
“她会被群狼环伺,一人一口,把她吞噬殆尽。”
月霞似懂非懂,皱眉思索。
而萧瑾安在听完那一连串的赏赐后,心领神会。
宁公公毫无感情地祝贺她:“萧瑾安,你得贵人青眼,特意差我来好生赏赐一番,望你知恩图报,日后好为主子们分忧。”
多讽刺,得了青眼,但还是把她扔在浣衣局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苦活累活照干,除了一堆漂亮话和宫中随处可见的值钱玩意,光顾着给她惹一身臊了。
她可太明白有权之人如何捧杀了。
萧瑾安大大方方地朗声谢恩,起身接过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木盒子,从里面挑出一袋金叶,眼也不眨地塞在了宁公公袖中。
宁公公眼皮跳了好几下,斜眼看她。
她笑得比宁公公这个官方还要官方,低声道:“公公大老远跑一趟,好生辛苦。”
宁公公这才拿正眼看她,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几分谨慎,收了钱,笑出了些人样:“咱家的本分罢了。”
随即萧瑾安又挑了两样还算值钱的小玩意,一一递给宁公公身后的小太监。
客气疏离,没有任何卑微气。
来时多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帮人,都眉开眼笑地被她送走了。
而浣衣局也因着她这一打岔,没有任何人拿到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除了有了钱的萧瑾安。
宁公公带着人大摇大摆地离开后,跪了一地的宫女们还是没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她们盼了这么久的机会,就这么被他人的风头盖掉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身份和她们没什么两样。
不止张璐和赵嘉面色难看,其余人更是垂头丧气。
有几个胆子大的,还抬起头来瞪视她,目露凶光。
你倒是得尽了便宜,有人罩着有人宠着,我们这些从日出干到月落的苦命人,难道就连那么点做梦的念想也不给吗?
“这萧瑾安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不知道,兴许是爬上了哪位主子的床吧。”
“我早就知道她是个浪荡货!”
“我又得熬三个月……”
人在苦闷难捱的时候,是很难不把怨气发泄到别人身上的。
而且这个别人还出尽风头,得尽荣华。
萧瑾安留了两袋金叶在身上,把木盒子递给赵嘉。
赵嘉眼里雾蒙蒙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木盒,愣怔地抬头望向神色温柔的萧瑾安。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都能让跪在周围的所有人听见:“这里面还剩不少,你拿去给姐妹们多换几床新被子,柜子和床脚坏了的,也都一并换了吧。”
“再有剩下的,权当给大家当过两日中秋回家探亲的路费了。”
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