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出了城,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沣水镇向北三四十里地有个村子叫石岩村。顾名思义,那村里四面都是山,有许多光秃秃的大岩石。
桑家的乡下老家就在这村子。
因为地处偏远,穷乡僻壤又没什么能挣钱的营生,青壮年劳力大多去镇上讨生活,留在村子里的人寥寥无几。
桑家只有一个远房堂姑住在那,桑晚只在桑钧的丧事席面上见过一次。
这冷不丁投奔人家,合适么?可不投奔她,又无处可去。
一路艳阳高照,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没走多远,人便汗流浃背。
约摸走了两三个时辰,半道遇到茶水摊子,桑晚口渴难耐,上前要了一碗茶。
经营茶水摊的是个老婆子,家就在摊子后的茅草屋。岁数大了没别的营生可做,就每日煮些茶水卖给赶路的人。
茶水一文钱一碗,管饱。
桑晚不禁感慨,真真是大善人。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没有这个茶水摊,她都快渴死了。
为了赶路方便,她今日特地做了男装打扮,看着像个眉清目秀的书生。
“书生,你这是上哪?来,再喝一碗去去暑。”老婆婆颤颤巍巍地又端上一碗茶。
桑晚感激地接过:“去探个亲戚。”
“好好好,我同你说啊,这往年总是有书生经过我这,喝了我的茶都高中了!”
老婆子很慈祥,笑起来眼角的菊花便开了,看着甚是亲切。
桑晚很高兴,又掏出了一枚铜钱:
“承您老人家吉言。”
这一碗,便替洛川哥哥喝了吧。
老婆子甚是高兴地接过铜钱,又给她放了一个干饼:“咱家没什么好的,这个饼子给你路上吃。拿着,快拿着。”
桑晚只得接下来,“多谢婆婆。”
“谢什么,你们读书人最是辛苦,寒窗苦读,一朝鲤跃龙门。我看书生你的相貌周正,定是个聪慧之人。日后你做了大官,莫要忘记我们家乡父老才是。”
“我会的,婆婆。”
她一定会将这话带到给史洛川。
“老婆子,来五碗茶。”
一群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下了马,一屁股坐在木凳上。
“大哥,这天可真热啊。”
一个黑须黑髯的男子擦了擦额间的汗。
“咱们得赶紧结束,不然这天可就越来越热了。”
“可不是,大哥,不能再拖了。”
“放心吧,诸位兄弟。”
那位大哥年龄看着有三四十岁,人看着也沉稳。
只是他一开口,桑晚冷不丁打个寒颤。
这声音,是那晚义庄的那帮人!
桑晚不动声色地垂下眼,望了望他们脚上的鞋面。果然,那绸布在日头下泛着光泽,隐隐还带着水云暗纹。
桑晚不敢与他们正面相交,喝完茶立刻向老婆婆辞行,往云岩村方向而去。
这些人还滞留在沣水镇外,可是还想寻机会再刺杀裴谨之?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想起裴谨之,又想起昨夜的种种,她的心头莫名跳得厉害,脸也烧得更红。
他不是个病秧子握不了剑么?
可昨夜明明剑法高超,逼得她躲无可躲。这个骗子,就会装柔弱。
桑晚满脑子胡思乱想,几声马蹄嘶鸣,这群人从她身旁奔驰而过。
尘土扬到她的身上满嘴的灰,惊得她跌坐在了地上。
马背上的几名男子哈哈大笑。
还有一个人大喊了一句:
“书生,小心骨折。”
桑晚立刻低头拱手,粗着声:
“多谢,多谢。”
她的怯弱惹得马背上男人们哄堂大笑。
待他们走远,桑晚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不像是一般的杀手或者刺客,看行事做派,素日里应该挺高调的。
到底什么人,会来行刺裴谨之一个小小世子?要不要……回沣水镇告诉他?
桑晚一想起昨日那压在自己身上的宽阔胸膛和有力的心跳,还有那肆无忌惮的吻,立刻摇了摇头。
不了不了,她自身难保,自求多福吧。
她甩了甩头,像是要将裴谨之从自己的脑袋里赶出去。
*
接连又翻过了几座山头,桑晚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到了云岩村。
村口打听了几个人,七拐八弯的来到一处黄泥屋,终于见到了堂姑。
堂姑显然对她的到来很意外,拉着她是左看右看:
“你是阿晚?哎哟,都长这么大了。”
“阿姑,娘说许多年未见了,她如今瘫在床上也来不了,便让我来看看您。”
桑晚比较聪明,来时路上买了些干果,递了上去。
“哎,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堂姑顺手便接了过去,又招呼屋内的一个年轻男子来:
“阿旺,这是你镇上的表妹阿晚,快来打个招呼。”
这个叫阿旺的男子羞涩地挠了挠头,冲桑晚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他内向,不爱说话,你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