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来,脚步声的主人似乎穿着一双男士硬底皮鞋。
但颇令人费解的是,那脚步声听起来时而像是踏在坚实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来的,时而又像是踩在烂泥地里用力拔出来的,声音并不算大,但落入耳中时却像是发声者就在跟前一般。
哒,哒,哒,哒
脚步声短促有力,在高楼组成的盆地中回荡,好似死亡之钟的指针跳动时,发出的索命魔音。
哒,哒,哒
说不清是雾打湿了男人的后背,还是男人止不住的冷汗打湿了男人的后背。
只是一阵阴风掠过,寒冷竟硬生生破开了肾上腺素和剧烈运动带来的热量所共同组成的防线,直直钻入到男人的体内,让男人那本就不算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呼~呼~”
手掌不断摩擦着手臂,男人那被酒精灌醉,已颇有些混沌的脑袋里,此刻只剩下了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生存的渴望。
可是不论男人如何提速拖着他那摇摇晃晃的身体逃跑,这脚步声都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男人的身后,就好像是猫鼠游戏中那猎杀前的戏弄一般。
哒,哒
脚步声更近了!剧烈运动导致的呕吐虽然让男人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不少,但也带来了脱力和疲劳对之前一直被酒精蒙蔽的大脑的冲击。
酸痛、阴冷和不断迫近的恐惧,拧成了一股名为绝望的绳。
即便男人本能地频繁回头观察,但除了白雾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外,什么都感知不到的压迫与未知,反而成了这绝望之火极好的助燃剂。
哒
脚步声停止了,就好像是在宣告这场猫鼠游戏结束的终响。
嘭,男人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心中又惧又疑,哪怕是口鼻并用,也仍然是喘气喘得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来。
不知为何,男人的脑子里此刻突然浮现出某集动画片中汤姆猫面对火车撞来时,掏出红布遮住眼睛的画面。
男人露出一抹苦笑,抱着必死的念头,认命似的闭着眼睛在地上趴了许久,却没迎来预想中的死亡。
活下来了吗?
周围只有黑暗、阴冷和可怕的寂静可以作为回答。
‘难道?’
男人微睁眼睛并没看到异样,心中略略放松,撑着无力的手臂好不容易翻过身来,却是一对红灯笼怪异地飘在黑暗中,在醉酒的男人眼中重叠晃动。
不,不对!那不是灯笼!
仿佛是想要最后逗弄逗弄男人一般,红色灯笼里的火苗像眼睛里的瞳孔那般灵活地转动着,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最后猛地一停,死死盯住男人,那火苗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残忍的戏谑。
男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脏此刻狠劲地撞击着胸膛,毛骨悚然的感觉从男人的脚后跟直冲天灵盖,男人的手脚本能地疯狂蹬地,想要让身体离危险远一些。
同时一个‘啊’字死死地锁在了喉咙里面怎么也发不出来,只有一阵无意义的气流声从男人的喉管和张大的嘴里溜了出来。
“抓…住…你…了…”
嘶哑得就好像是烤过的干柴一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起又从何处飘来,声音断断续续的,宛若男人那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一般,很快湮没在了浓重的白雾里。
一股不似世间之物的极暗掠过,刹那间一切光、影、声、物尽数被吞噬,但也只是片刻,一切又恢复如初。
只是男人眼中的光彩消失了,碧蓝的眼瞳中泛起鱼肚白,与此同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浓雾中飘荡。
许久,雾,散了。
揉一揉眼,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梦,没有乌鸦,没有大雾,更没有两个飘浮在空中的血红灯笼,连老旧路灯的灯光都是那般的稳定、不曾闪烁。
只是为何老旧的路灯下真的躺着一具毫发无伤并且尚有余温的尸体呢?
东方渐白,夜已将尽,或许,黑夜过后的第一缕晨曦会告诉我们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