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夏夜,除了依旧的黄河的涛声和水禽回归的飞鸣声,黄河滩显得神秘莫测。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看得到的是天上明亮的星星,星星好像和黑夜对着干,夜越黑星星却越发明亮起来。有的星星还调皮地向他咂巴着眼睛,似乎有意逗他玩耍。
芦根在兜里摸出火镰和火石,左手指夹上引火的老棉纸,“啪啪啪”火石碰撞着火镰冒出明亮的火星儿,不几下就燃着了棉纸,他急忙用嘴对着老棉纸“呼呼呼”吹了几口气儿,棉纸冒起橘黄色的火焰来,他点亮已经有些年头的脏兮兮的马灯,他把马灯摇摇晃晃挂在窝棚出口的小树上。这个马灯是他父亲的干儿子“狗旺”送来的,是想让万一夜晚生还的父亲,能看到方向和上岸的位置,这要比蜡烛和离不开棉花捻儿的棉油灯强多了。
马灯玻璃罩里的灯芯儿,像小狗儿吐出的舌头,发出淡淡的红光,这束微弱的希望之光,也模模糊糊照亮了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犹如远古人类巢穴般的窝棚。
这束可怜的光芒,使他浑身舒服起来,内心对黑暗的胆怯和恐惧消除了许多。
这束几乎被黑暗淹没的灯光,虽然只能照亮几步远的地方,但若在黑暗的远方、在黑乎乎的河面上,向这边遥望倒是有点显眼。它像茫茫大海中的灯塔,召唤指引着航船,给迷失者方向、温暖、信心和希望。
芦根瘦小的身体蜷缩在潮湿的窝棚里,他没有睡,睡不着,他把马灯点亮后才感到一丝安慰和期盼,自言自语道:“……如果父亲在黑暗中,从河里游了回来……只要看到这灯光,就不会游错地方……”
他难于抵抗疲劳的折磨,慢慢地在喃喃自语中,蜷缩着干瘦的躯体进入了梦乡……
不一会儿,他说起了梦话:“……爹……爹……”他显得十分激动,“……您可回来啦!”
他忽然猛地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草庵内一点光亮也没有,马灯不知什么时候熬干了洋油熄灭了。
他向黑茫茫的河面犹犹豫豫地望了望,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是在远处的天际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
他期盼梦想成真地向黄河的方向大声喊道:“爹啊!您是不是真的回来啦?您应个声儿呀!”
除了黄河流水的声音和草丛中小虫儿“唧唧唧”地鸣叫,听不到亲人的丝毫回音儿。
他沮丧地站起身定了定神睡意全消,他想钻出窝棚到河边儿去看看,但黑暗笼罩着黄河、笼罩着黄河滩的一切,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突然他惊怕了起来……他恐惧地看到在窝棚附近,有不少蓝莹莹的亮光在黑暗中晃动。
他下意识地判断:“像是野兽的眼睛……”他恐惧地思索着:“这会是什么野兽?难道是狼群围住了窝棚想把我吃掉?”
他虽然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但在学堂上动物课听老师讲,狼的眼睛在黑夜里就是这种样子,他越发害怕了起来。
他想呼喊求救,但他知道黑夜里黄河滩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类,向谁求救?
他悲伤地想到如果被狼吃了,谁来守望打捞父亲啊?!母亲岂不是雪上加霜、如何活得下去?为了父亲为了母亲,我绝不能被狼吃掉!
他想到这里,忽然来了勇气,猛然悲壮了起来。
他以前听说野兽都怕火,于是他立即在铺上摸弄到火镰火石,赶快打火点燃棉纸,棉纸燃着一把干茅草,他高举着火把吼叫着冲出窝棚,想把狼群吓跑。
火把的光芒如利剑般划破了沉寂的荒野,将周围的一切照得通明,也清晰地揭示了那些围绕窝棚的野兽的真面目——一群皮毛泛着温暖红光的狐狸,它们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狐狸们或跳跃,或翻滚,动作轻盈而优雅,宛如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又似乎在以一种神秘的方式悄悄窥探着窝棚内的芦根儿。它们发出的“嘻嘻哈哈”声,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芦根儿从未听过的奇妙韵律,让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诡异而又迷人的色彩。
芦根儿惊讶地发现,这些狐狸身上不仅没有人们常言的那股令人不悦的骚味,反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玫瑰芳香,这股香气在夜风中轻轻飘散,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柔和而甜美。他眯起眼睛,借着火光,勉强数出这群狐狸大约有十几只,每一只都拥有着匀称的身材和精致的面容,它们的眼神中闪烁着灵动与好奇,竟无一只老狐狸的身影,仿佛这是一个由青春与活力组成的团体。
芦根儿心中充满了疑惑,为何这群狐狸会在深夜无恶意地围在他的窝棚外?窝棚内除了简陋的生活用品,并无任何值得狐狸觊觎的肉食。难道它们是被什么其他的东西所吸引?正当他满心困惑,准备迈出一步探究究竟时,狐狸们被他的突然动作吓得瞬间静止,小眼睛眯成了缝,流露出既狡黠又无辜的神情,就像是一群被大人发现秘密的孩子,既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这个闯入它们世界的陌生人。
其中一个浑身泛着玫瑰亮色身段儿窈窕面目清秀的狐狸,大胆地向芦根面前走了几步,向芦根儿不断友善地摇摆着它的大尾巴,还向芦根儿不断挤弄着媚眼儿,眼光里泛着深情的温柔,似乎想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