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具尸体漂走以后,他们缓和了一下心头的霉气,都闷闷不乐地向下游划出了一段距离。为了加快搜寻牛壮的速度,筏子逐渐划向大河中间。大河中间风大水流急速,筏子在大河中间要比河岸边儿快些。筏子借助风力水势不断前进着,大家想把耽误的时间夺回来。
黑蛋不住地唉声叹气:“没找到牛哥却碰到一个陌生的死鬼!”
大家都没心情说话,都摇摇晃晃无精打采地蹲在筏子上,像一群打着瞌睡的鼹鼠。
忽然黑蛋猛地站起身来向黄河大声悲壮地吼叫起来:“牛哥……牛壮哥啊……你在哪里呀?你到底在啥地方啊?我们兄弟在寻找你啊……”
听到牛壮的回答,只听到大河用浪涛的声音在回应着他,他茫然地望着波涛滚滚的一河黄水,大张着的嘴巴像凝固在那儿,他还想再向大河吼叫一通,文山向他摆了摆手皱眉说道:“老弟别枉费气力啦!”
黑蛋蹲下身子双手抱头,泪水从一双失望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这时忽然一股爽快的强风吹过,天空逐渐阴沉起来。灰色的云雾魔术般地从四面八方生长出来,云雾像鬼魂儿急着去听阎王爷的鸡汤励志讲演一样向一起挤挤拥拥聚集着。
夏天黄河边儿的天气,是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甚至比小孩儿的脸变化还快。
大家都抑郁地抬头眯缝着眼睛望着天空,天空上阴云开始叠加起来。不一会儿增厚的阴云好像难于负担自身的重量,逐渐向黄河、向大地低垂下来,天空像被一张黑色的毯子覆盖起来。
文山轻声犹犹豫豫地说道:“说不定天要下暴雨了。”
“闷雷”着急道:“得把筏子停个安稳地方避雨呀!”
正说着一阵儿呼啸着的狂风陡起,远处隆隆的雷声向这边滚来。
文山惊慌地大声喊道:“筏子快离开河中间!快向北岸划!大家快点儿!”
说话间天空突然一道电光闪过,随即一声炸雷在头顶猛然爆响,暴雨倾泻下来,黄河翻起了大浪。
葫芦筏子在黄河浪涛中,像断了线的风筝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无法控制。头顶雷电交加暴雨倾盆,葫芦筏子上的麦草和剩下的干粮全被水浪冲走了,篷子也被狂风掀跑了,筏子上捆绑的十几个大葫芦也被冲走了几个,幸亏两块儿铺板还牢牢地绑在筏子上。他们一个个浑身水溜溜地紧紧趴在铺板上,经受着雷电的轰鸣和浪涛暴雨的冲击,头都抬不起来。
“都抓牢筏子的木棍儿!千万别松手!”文山声音嘶哑发疯似的高喊道,“没有人被冲走吧?”他的声音在雷电暴雨和疯狂的浪涛的轰鸣声中,显得模糊微弱了许多。
“山哥在喊啥呀……”黑蛋拨拉着耳朵上的雨水大声问道,“听不清呀……”
文山接着又大声喊道:“兄弟们要挺住呀……没有人被冲走吧?”
“没有……没有……没人被冲走……”黑蛋含混不清地回应道,“只要你山哥不被冲走,就没人会被冲走……你别担心别人啦!你……你照护好自己吧!”
这时水浪突然把一条足有十几斤重的金黄色大鲤鱼掀在了筏子上,鲤鱼在筏子上张嘴儿瞪眼地蹦跳起来。
“快!快把这条大鱼按住!”黑蛋在风浪中大声吆喝道,他强撑起身子向那条大鱼扑去。
“闷雷”和“马后炮”几个兄弟也吆喝着:“快按住!别叫鱼溜到河里!”
他们的头脸流着雨水,在滑溜溜的筏子上一个个晃晃悠悠七手八脚一起捉起那条大鱼来。
“你们不要命了?!”文山向脸上捋了一把雨水,大声吆喝道,“咱们的小命儿都顾不了,还抓啥鱼啊?!”
鲤鱼“啪”的一声向黑蛋脸上甩了一尾巴,差点儿把黑蛋打进浪涛里。大鲤鱼一个翻跳猛地蹿进了黄河里。黑蛋趴在筏子上龇牙咧嘴摸着脸颊上的几片黏糊糊的鱼鳞甲儿,哭笑不得地骂道:“这条龟孙儿鱼!净来戳逗爷儿们!”
弟兄们在浪涛风雨里,有的爬着、有的蹲着、有的像病猫上树一样弓着身腰紧紧抓着筏子上的木棍,都哈哈哄笑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大浪打来,把葫芦筏子几乎掀翻,又有几个葫芦被冲走了,文山像一个轻飘飘的棉花枕头,一下被抛在了浪涛里。
黑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文山的湿衣服,黑蛋的上半个身子也掉到了水浪里。
“兄弟们……兄弟们快抓住我的脚!”黑蛋尖声大叫道。
“闷雷”与“马后炮”死死抓住黑蛋的两只脚,拼命向后拽着,黑蛋双手紧拽着文山,终于把文山拽到了筏子上。
文山趴在筏子上大口吐着浑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晃着滴水的脑袋,话也说不出来了。
由于筏子突然偏重,一下把“书呆子”抖落在了浪涛里,只听到头顶“咔嚓”一声炸雷,“书呆子”不见了。
黑蛋大叫一声,一个鲤鱼翻身,迅即抓起一根划水的长竹竿向浪涛里探去,“书呆子”正巧从浪涛里露出脑袋和两只手掌,他伸手死死地抓住了竹竿儿,可竹竿儿在水里滑的很,他的手又滑脱了竹竿儿,被一个浪头打进了浪涛里人儿没影了,黑蛋傻眼了。
筏子上的弟兄们都在雷电风雨交加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