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说道:“有什么无礼的,她是舞妓,职业道德就是以歌舞取悦金主,王尚书今日宴客,必然要取悦我这个客人,那她便要让我满意,如今我不喜欢这首曲子,中途叫停,何来无礼之说?难不成不喜欢还要装作喜欢的样子,煎熬自己,取悦主家才叫有礼貌?比起虚伪的迎合,我认为真诚才是主宾交往的基本原则。”
荣姣姣微笑说道:“柴公子还不知道吧,秀芳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动的,她若不愿,再有权势和财富的人也休想令她就范。”
“她可以拒绝表演,但既然来了王府,便等若建立契约,当服务主人与客人的情绪,这是歌舞妓者的职业道德,我的要求又不过分,只是让她受点委屈,有问题么?她如果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大可以不做这行。”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被柴家公子冒犯的姑娘却是盈盈一礼,柔声说道:“既然这首曲子扫了公子兴致,那换一首便是,雷先生”
乐师待要应声,楚平生抢先一步说道:“我有一曲很适合姑娘中断的舞蹈,不如这筝由我继续,姑娘接着舞。”
“公子确定?”
尚秀芳不是第一次碰到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的世家子,并没有太意外,因为那些人最后的结果无不是灰头土脸,悻悻而返。
要知道她天下第一才女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双龙不了解尚秀芳的才情,荣凤祥这个洛阳商会会长清楚的很,哈哈笑道:“既然柴公子有此雅兴,那我们不妨洗耳恭听,共赏佳音。”
王世充与王玄应也对望一眼,目光中隐含讥笑,在尚秀芳面前特立独行,班门弄斧的世家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柴绍?生意经或许不赖,玩音律?那不是自取其辱?
尚秀芳叹了口气,冲乐师挥挥手,那人起身闪到一边,带着一丝轻蔑看着楚平生的背影。
“开始吧。”
楚平生手放弦上,没有任何炫技的意思,很随意地一拨。
叮叮咚叮叮
叮叮咚叮叮
只是几息,王世充父子的脸色就变了,不仅仅因为柴绍确实把古筝弹得有模有样,还因为这曲子他们没有听过。
洛阳乃大隋京都,礼乐中心,当下流行的曲子都是先从这里火起来再传播到各地,然而柴绍弹奏的曲目他们闻所未闻。
尚秀芳愣住了。
这曲子好听。
前奏结束,楚平生眼望古筝,随口唱道:“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零零碎碎,点点滴滴。”
“梦里有花梦里青草地。”
唱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一脸不爽看着前方失神的女人:“愣着干什么?跳啊。”
这时尚秀芳才醒悟过来,忙转蜂腰,款摆云袖,跟着旋律轻舞。
“长发引涟漪,白布展石矶。”
“河童撑杆摆长舟渡古稀。”
他抚筝低唱,轻松写意。
她宛转慢回,舞姿优美,但是对于雷琴这个随行乐师,却明显地看出一丝不妥,尚秀芳的心乱了,那是一种落入别人的旋律中,如傀儡一般,失去灵性,乃至灵魂的舞姿。
这种艺术形式叫伴舞,以前的伴舞,尚秀芳从来都是全场焦点,目光尽头,然而这一次,她真的只是伴舞。
天下第一才女,竟成了为柴绍做陪衬的绿叶。
尚秀芳自己也知道出问题了,但是无所谓,能做为此曲伴舞的绿叶,她很开心,从涉足江湖,甘为歌舞妓者,所求不就是更进一步么?回首过去,从无一人的琴曲能让她惊艳。
毫不客气地讲,柴绍弹的这首曲子,以及曲子的词,确实比她所做高明很多。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一曲歌罢,楚平生十指移开,余音绕梁数次,方才平息。
尚秀芳也收玉臂,挽丝带,微微气喘走到楚平生身前,秀眉舒展,妙目含笑:“请问公子,此曲何名?”
“声声慢。”
“声声慢,声声慢”尚秀芳呢喃两句,顾盼生辉,笑容灿若春桃:“公子好琴技。”
王世充父子相当无语。
他们从未听说柴家人还有这等才情。
寇仲一脸的不爽,心里有一种失落落的感觉,就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荣凤祥满脸阴沉,他的女儿却是目泛涟漪,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把李三小姐耍得团团转的柴大公子,感觉外界传言有误,这人有趣得很。
其实在王世充坐席那边的屏风后面还有一个女人洛阳双艳的另一艳,也是王世充的外甥女董淑妮。
本来她也要入席的,但是王世充不让,哪怕抛出“荣姣姣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的问话,向来娇惯她的舅父也没松口。
刚才她扒着屏风边缘瞧了两眼,知道是柴绍在抚琴。
曲子确实好听,不过那又怎样,寇仲不喜欢的东西,她也不喜欢。
“尚书大人,秀芳就不打扰您和贵客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