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一片寂静。
夜色为赤霞所散,层云染红,画面异常瑰丽。
赤阴教主的神情越发淡漠,被此间壮阔霞光所映衬,微显苍白。
她背负双手看着顾濯,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直至变成一道极细的线条。
任谁来看,下一刻的她都很有动手杀人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赤阴教主轻笑出声,就像是突然之间醒过神来,柔声问道:“我刚才在想事情,应该没有把你给吓到吧?”
顾濯说道:“这世上很难再有事能把我吓到。”
赤阴教主很是感慨,说道:“毕竟你曾亲眼见过他是怎么死的。”
顾濯没有否认,因为话里的那个他是盈虚。
赤阴教主看着他问道:“这才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对吗?”
顾濯面不改色说道:“嗯。”
像撒谎这样的事情,他前两辈子做得都很少,故而陌生。
这辈子起初做得也不算多,但现在也算是慢慢变得熟悉起来,不再有被人轻易看穿的风险了。
赤阴教主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缓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顾濯想也不想,直接说道:“因为我想重复他做过的事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沉静地看着对方,不愿错过哪怕一丝的变化。
赤阴教主就像是看到了一个疯子,神色变化格外明显。
与自在道人对楚珺说过的那样,盈虚今生与赤阴教主的来往在明面上就只有那么一次偶遇,因为前者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原因在于后者癫狂后的无孔不入。
然而盈虚今生所求之事极为隐秘,不该为人所知,至少不该为羽化之下所知,她在今次破境之前不过无垢中人,如何能得知当中的真相?
只不过都是她无证据的猜测与推断罢了。
无知就要求知,因此她才要在这时表现出一切皆有所知。
这才是她愿意把这两个人留下来的根本原因。
就在这时候,顾濯的声音响了起来。
“之前我有一件事十分好奇,或者说没想明白。”
他以客观的语气陈述道:“为什么你还能活到现在。”
赤阴教主沉默了。
顾濯说道:“我大概也算是清楚盈虚的性情,你以及整个赤阴教有着足够死在他手下的理由,但你偏偏活到了今天。”
赤阴教主缓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濯自顾自说道:“唯一的可能,就在于你和赤阴教对盈虚具有存在的价值,简单些说,你就是一枚他随手布置下来的闲棋。”
赤阴教主再次沉默。
顾濯看着她说道:“但你必然是不甘心成为棋子的,因为你对盈虚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喜欢,否则就像我那位徒儿说的,早在盈虚死去的那天你就该跟着他死了。”
荒原之上,那场不见得与天意有关的偶遇,让他和赤阴教中人有了一次萍水相逢。
不管是贺听荷的自我讲述,抑或是嫁衣女修给出的那篇经文,其中最为关键的始终是那两个字——新生。
何以一个立意于七情六欲爱憎离的宗门,不惜冒着极其巨大的风险,非要让自己的神魂蕴养诞生出一个崭新的真实的自己?
这是毫无疑问的舍近求远。
最为合理的解释,就是赤阴教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就是它存在人世间的唯一理由。
很巧的是,荒人喻阳不惜杀戮同族所创造出来的那一尊羽化之所以是假,最为关键的原因就在于它缺少一种真正的灵智。
二者同处群山深处,何以这般有缘,可以相合?
这哪里是什么天意呢?
这分明就是人为。
一座无形的樊笼把赤阴教困在荒原群山之中,寸步不得远行。
这樊笼极有可能就是那门功法。
长时间的安静。
站在石塔前,赤阴教主笑了。
无论悲的那一面,还是喜的那一面。
她的声音里满是自嘲之意,但不再是沉重的,说道:“谁又愿意成为棋子,更何况还是一枚闲棋呢?”
话至此处,她却毫无征兆地换了个话头,盯着顾濯的眼睛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你话里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顾濯摇了摇头,温声说道:“还是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上去吧,荒人所信仰的上苍是什么。”
赤阴教主安静片刻后,说道:“你能给我什么东西?”
顾濯说道:“让你不再是一枚棋子。”
赤阴教主嘲弄说道:“就凭你现在的境界?”
踏入得道境界后,她已然成为荒原之上毫无疑问的最强者之一,又怎会看不出顾濯当下的虚实?
正因自觉大势在手,故而她才能无所谓让顾濯和楚珺留在赤阴教。
顾濯随意说道:“就算我境界再怎么低,但你就是走不出盈虚给你留下来的这个樊笼啊,或者你自信改天可以破境踏入羽化?”
“可是羽化有这么容易吗?你之所以在这里求佛,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和尚不和尚尼姑不尼姑,不就是不相信自己能走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