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歌看着他的背影,认真说道:“那你首先要知道你的敌人都有谁,该杀的人都有谁。”
不等顾濯开口,她话锋忽转,问了一句。
“你可知监正为何要杀你?”
很直接的一句话,话题便从个人的意志行进到现实当中,干净利落。
就像是她的刀。
“大致上猜到了。”
顾濯顿了顿,说道:“其实他是一个很诚实的人,从未掩饰过对我的兴趣,或者说是怀疑。”
裴今歌平静说道:“这是一个理由,但不是全部的事实,就像你前日遭逢的杀局,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决定,而是一群人的意志所促成的。”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弄清楚,哪些人是一心一意想让你死去,而哪些人又是顺水推舟,顺手而为,立场随时都能掉转改变的。”
接着,她补充了一句话:“如果你能杀光所有人,那这就是不需要去考虑的事情,但我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光。”
今夜望京无雨,这些话就像是雨水,淅淅沥沥在顾濯心头。
他静静听着,很自然地回想起百年前的遥远往事,无可否认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承认。
“是的,我们不可能杀光这世上一切敌人。”
这句话他说的很平淡,没什么情绪。
裴今歌站起身,来到他的身旁,说道:“我很高兴你能有这个认知。”
顾濯说道:“谈正事吧。”
“在我看来,监正本人在今次针对你的杀局当中扮演的角色,不是旁人给予他的,而是他自己决定的。”
裴今歌的声音十分冷静:“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因为这代表皇帝陛下和这场杀局无关,至少是当下的他没有杀你的心思。”
“从最开始就猜到了。”
顾濯笑了笑,说道:“毕竟皇帝陛下的行事不至于如此小家子气。”
一场无忧山亲自策划巧夺心思的刺杀,两位无垢境界的先后出手,为的只是杀死一位养神境界的晚辈,这已然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但在他看来不过是漏洞百出的一场闹剧。
与白皇帝该有的层次对不上。
从某种意义上,废墟上最后出现的清净咒,何尝不是监正在效仿白皇帝落星云梦古泽,以天罚诛杀盈虚?
不过是二者的手段天差地别而已。
裴今歌让话题回到最初。
“因此监正其实是属于后一种人,顺水推舟者,由始至终他都不是非要杀你不可,他之所以要杀你,根本原因是这一次摆在他面前的机会着实太好,让他忍不住出手了。”
她说道:“接下来,直至这场斗争分出胜负那一刻,我们必须要避免这种情况的重复出现。”
顾濯敛去笑意,平静而认真地嗯了一声,因为这句话有理。
“问题在于,如今你所面对的处境艰难之处便在于无论是司主,还是皇后,都能凭借手中的权势和力量让你轻易陷入相同的局面当中,诱使后一种人忍不住对你出手。”
裴今歌接着说道:“当然,像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一直重复发生下去,但这不是忍耐的理由。”
顾濯点点头。
裴今歌就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如何解决这个困境,最简单的那个办法已经走不通,虽然皇帝陛下没有杀你的意思,但他所抱有的态度显然是漠视一切的发生。”
“逃避,或者说躲开你也已经尝试过了,最后的结果就是迎来一个又一个的杀局。”
“想要改变当下这种局面,不可能全然指望长公主殿下一人。”
“最好的办法是让皇后和司主分道扬镳,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不能再站在同一阵线上。”
裴今歌看着顾濯的眼睛,认真说道:“监正以自己的死为你我换来了一个机会。”
顾濯忽然问道:“无忧山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
裴今歌摇头说道:“即便我还没被赋闲,这世上也有太多我不清楚的事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忧山因为去年那场刺杀出事了。”
顾濯说道:“那这就足够了。”
在前天那场杀局当中,无忧山扮演着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是杀人,更是负罪。
或者说背锅。
那无忧山何尝不能把这口锅给甩出去?
“我要出去一下。”
顾濯转过身,往楼外走去,说道:“去做一笔生意。”
裴今歌似是随意说道:“不要忘记,现在有很多人的性命被系在你的身上。”
楼外看似空净无人的夜空下,不知隐藏着多少人,有巡天司的执事,有城门司的强者,有钦天监的官吏……所有这些人正在做的都是同一件事。
在神都的旨意到来之前,他们必须要让顾濯留在自己的眼中,最好是一步也不要离开这幢高楼。
顾濯停下脚步,说道:“我没打算静悄悄地离开。”
裴今歌墨眉微挑,问道:“光明正大?”
顾濯笑着说道:“正大光明。”
……
……
“请问……”
德秋思看着半跪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