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会谢,笙歌会停,盛事亦有落幕之时。
随着裴今歌亲口道出那三个名字,以巡天司司主的身份断定顾濯夺得今年夏祭第一后,整座神都沉寂片刻,再次迎来了热烈的欢呼。
事实上,顾濯在夏祭开始前就已经是夺魁的最大热门人选,无论寻常民众还是各大宗门的强者,都不曾掩饰对他的看好,这种看好也真切地反映在了赌坊的赔率上。
按道理来说,绝大多数人都都应该平静无所谓地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在翌日清晨饮茶闲聊时淡然随意表示赢的果然是顾濯,我早就猜到是这么一回事儿了,昨晚不会有人去凑这个热闹吧?那你也太没眼力了点儿,下次还是直接回家睡觉得了吧,这种十有八九的事情真没必要在乎……
奈何顾濯不走寻常路,他今夜做出的那个选择在过往百年夏祭当中从未有过,是毫无疑问的首开先河之举。
更重要的是他最终成功了。
这种亲眼见证历史发生的感觉,就连那些衷心期待着意外发生的人们,都不禁为之而片刻陶醉沉浸,愿意为此热烈欢呼。
那些被长辈带来神都,提前感受夏祭气氛的少年男女们,眼眸里的疲惫早已被兴奋所取代,稚嫩的脸颊上是无法掩盖的强烈神往色彩,想来他们今夜入睡都会做上一个梦,在梦里那座风雪永恒萦绕的神山上横剑膝上,独挡万人,横压当代。
神都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炙热情绪中。
夏祭结束,那些被大神通手段送往苍山的考生,理所当然地回到神都。
各家书院道院的师长们蜂拥而来,围在他们的身旁,给予最为贴切的关心或安慰。
整场夏祭只打了两次架的无垢僧没有遭到训斥,禅宗大德们对他的选择似乎十分满意,就连那位总是紧绷着脸的苦舟僧都面带笑意。
小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娴熟至极地接受了这些赞美,心想自己那份朋友费交的也太值了。
与之相比,白浪行那头则要冷清上太多。
他几乎没有浪费时间,直接登上一辆马车离开,那马车前进的路线似乎直指皇城?
林挽衣孤身一人,站在这烦嚣热闹的如昼夜色里,墨眉紧蹙。
神景天女来到她的身旁,问道:“你在找什么?”
林挽衣说道:“他没有回来。”
话里的那个他当然是顾濯。
话音落下,场间顿时一片寂静。
人们在微怔错愕过后,下意识望向各个方向,寻找着那个再也无法忘记的身影,却始终一无所得。
那些剑道大宗的强者最为焦急,如果这里不是神都,不是皇城之前,相信此刻已有剑光飞跃而起,照遍此间。
……
……
苍山风雪不再依旧。
自某刻起,此间光阴倏然飞舞,万物转瞬而变。
那些理应发生在数个时辰至内的画面,竟被凝缩在一个眨眼的时间里,尽数涌入观者眼中。
直至晨光破云而至,天色渐亮欲晓。
顾濯没有为这一幕而心神震撼。
他偏过头看着余笙,问道:“留我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余笙轻声说道:“有人希望我亲自和你聊几句,当然,我自己也想要和你聊几句。”
顾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余笙以为他要执意沉默不语,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愤怒与抗拒之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准确来说,那是简单的三个字。
“你输了。”
顾濯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余笙安静了会儿,看着他说道:“只是几个问题,不会阻碍你很久。”
顾濯平静说道:“你输了。”
余笙笑了笑,笑容很是温和,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不快,但这件事需要在现在谈,因为重要。”
顾濯很礼貌地等她说完这句话,然后重复道:“你输了。”
崖畔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笙终于开口了。
“是的,我的确输给你了。”
她说道:“然后呢?”
顾濯微微一笑,诚实说道:“那就麻烦你换一种说话的方式,不要再这样莫名其妙的居高临下,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原来这也算是一种居高临下吗?”
“我觉得你以后应该多些和同辈中人相处,那你就会发现察觉到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借挽衣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字的事情。”
“哪个字?”
“装。”
余笙没有说话,望向正在微笑的顾濯,意思十分清楚。
——这个字也可以用在你的身上。
顾濯还是那三个字:“你输了。”
于是,余笙无言以对。
片刻过后,她解释说道:“今次夏祭是一个局,朝廷为钓起天命教教主而设的局,这个局最重要的就是让鱼儿自愿上钩,而你在这条大鱼即将上钩的时候,让一切戛然而止,无疾而终。”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依旧冷淡,但语气已经不再一样。
那是之前未曾有过的坦然。
这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