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完蛋的心态影响,莫离无奈中生出了一丝释然。
无力的手指缓缓地抬起,按在青年冷冽的眉眼,轻轻滑过额角,他摸到湿润的泪水,颤抖的皮肤。
你死我活的举报信正在提交的路上,他心底难免浮现出一丝丝微妙。
眼前人流着眼泪希望他不要死,而他已经提前把能对准夏添的枪口移交给了管理局。
呼吸渐渐急促,白雾打在呼吸罩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莫离想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成年人的世界可是很凶险的,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哭谁的坟。
可是他实在无能为力,又实在痛。
急救过程中血块卡在喉咙,难以呼吸,情况万分紧急,医生直接给他颈部来了几刀,割开气管。
插在气管里的硅胶套管已经取出,创口经过处理,仍然血肉模糊。
也没法说话。
他不记得自己在急救室待了多久,对时间的流逝几乎无法感知,万分想说话而说不出的当下,他只能遗憾地闭上眼睛。
脱力的手指滑过顾庭月的额角。
冰冰凉凉。
站在走廊里的七个小时里,他无数次地忏悔,无数次地祈祷,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想说神啊,救救他吧,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年华。
他或许做过错事,或许并不完美,可他终究不是个坏人,只是个爱而不得的笨蛋。
顾庭月想,神啊,救救他吧。
也救救他自己。
他不能没有莫离,不能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不能面对接下来望不到尽头的漫长余生。
然而那天晚上顾庭月再次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神。
莫离死在了这个春天。
——
钟表转钟。
3月1日的新春凌晨,病房窗户枝丫上的花骨朵一夜绽开,粉白的花瓣缀在枝头,轻轻摇晃。
急救室的灯光应声熄灭。
顾庭月回到莫离在市中心常住的那套大平层,把自己闷在卧室里待了整整两天。
抽屉里的遗嘱与一封包装细致的推荐信堆叠在一起,还压着一张似乎是从花束里取下的粉白贺卡。
娟秀可爱的字体写着两句圆润的英文。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繁星之城,你能否只为我闪耀。
——
3月3日,葬礼。
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青石板街上,砸在黑丝绸的伞面上。
顾庭月打着一把纯黑的伞,踩着湿润的青石砖走进墓园。葬礼的人很少,一眼望去全是肃穆的黑。
朦朦胧胧的雨点砸在圆角墓碑上,溅起一小片模糊的水色。
葬礼的整个流程很简单,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太长的悼念,对宾客的唯一要求只有默哀三分钟。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雨的声音。
等到黄昏驻足的下午,墓园里只剩下顾庭月一人,他踩着小水潭走到墓碑旁边,缓缓蹲下。
长至膝盖的风衣外套铺在雨水冲刷的石砖上,他微微倾斜伞面,遮住墓碑上砸落的雨滴,后颈冰凉。
雨水的痕迹顺着墓碑表面蜿蜒而下,滑过莫离的姓名,他伸出手,苍白的指腹滑过冰凉圆润的石碑上方。
他想,莫离,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他想,我爱你。
世界寂静无声,只剩下他和小小的墓碑躲在伞下,躲在雨水淋不到的小小世界里。
他依稀听见隔了遥远的空灵嗓音,有人问他,等我明年生日,你不后悔,我们就在一起。
他说,我不后悔。
即便你骗我,雇人打我,是个犯法的坏蛋,我也不后悔。
我只想要你,怎样都可以。
大雨冲刷过整个浑浊的世界和夜幕,雨声渐渐停止,第二天的清晨空气清新,天边挂着绚丽的彩虹。
顾庭月站在照相馆的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婊好的照片。
照片里木船摇摇晃晃,周围的人全都模糊成光影,只有他低头靠向满眼笑意的青年。
像是一个错位的吻。
他抱着印了好几份的照片回到公司,摆在办公桌上,正对着办公椅。
网上关于他退圈的消息发酵了一遍又一遍,顾庭月一眼都没看过,有事没事就趴在办公桌上,盯着照片发呆。
时间流逝,日月轮转。
继承了莫离部分遗产的余裕成了有钱人,但依然在娱乐圈里活跃,唱着自己喜欢的歌。
每每演唱会的结尾,都是自弹自唱的《City of Stars》。
他看过一场余裕的演唱会,空旷的体育馆里挤满了熙攘的人群,万人空巷,台上坐在钢琴前的少年已经褪去往日的青涩,变得成熟而斯文。
随着钢琴低沉的音符流淌,清脆的嗓音融进琴音。
“……
“Who knows
“I felt it from the first embrace I shared with you
“T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