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子走过来,在宋氏身后小声问道:“小夫人,要不我跟上去吧?”
宋氏转过脸来,叹口气说:“也好,你是个老成的,叮嘱着家下人莫乱了规矩。”
“小夫人放心,我晓得。若是不像个样子,难免叫她们笑您掌家无方。”杨婆子忙说。
她去了之后,宋氏便继续回席待客,直至午时过了方将客人们都送出府去。
回到自己的蕊香居,丫鬟服侍着她午憩,宋氏也实在累了,睡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醒。
大丫鬟花红端上一碗清茶,宋氏喝了半碗,杨婆子随后也进来了。
“回小夫人,夫人和四少爷他们住在了云枫斋,我也早叫人去收拾泠月阁了。”
宋氏点点头,杨婆子又说:“小夫人该梳头了,我来吧!”
宋氏于是坐到妆台前,杨婆子一面给她梳头,一面絮絮地说:“我刚过来的时候听几个婆子私下里议论,都说夫人这次回来的邪性。我赶过去训斥几句,让她们快些闭嘴。
不过话说回来,夫人也实在不得人心。下人们也不过是因为小夫人您对她敬奉,才不敢造次,实则心里头多有不满。
才回来这半日,就闹得鸡飞狗跳,人人不得闲儿。尤其是那个张妈,实在说不得。
就他们带来的那些东西,丢在当街也还没人捡,却当做宝贝似的,不许别人乱碰……”
宋氏听了不由得问了一句:“他们都带了什么?那马车那么小,能拉得下多少东西?”
“确乎没有什么,不过是三四个包袱,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瓦缸。”杨婆子说着拿过一支镶绿松石的扁簪来别在宋氏的发髻上。
“把这去了,”宋氏制止道,“就换个普通银簪吧!”
杨妈立刻会意,边换簪子边说:“那就叫流云找出几件素淡的衣裳来,小夫人一会儿换上。”
宋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温鸣谦打扮得极为素雅,她作为妾室也不好穿戴华丽。
她能被宫诩看重,被众人认可,最要紧的就是时时处处都表现得体贴懂事,知礼守规。并不恃宠而骄,张狂作势。
“瞧着吧!也就美这一半天。”杨婆子忽地冷笑,“等老爷回来了,若是能容下她,才真是太阳打西山出来了。”
宫诩有多厌恶温鸣谦,杨婆子知道,宋氏自然也知道。
“小夫人自管宽心,咱们舅老爷如今在赵王跟前那般得力,她温家却已没落了几十年。她自己又是斑斑劣迹,如何还能翻得过身来?”
无论哪朝哪代的京都,必然都是冠盖如云。
而今时的大齐,赵王可谓炙手可热。
只因他娶的是皇后的妹妹、太师董延年的幼女,敕封鲁国夫人。
而宋氏的一奶同胞哥哥宋祥,虽也曾读书,却并未走科场这条路,而是到官宦府上去帮闲。
因为能言善辩,伶俐通透,再加上有全挂子的挟弹飞鹰、蹴鞠厮扑的本事,被赵王看中留在身边奉承。
都说宰相门房三品官,这宋祥因为是赵王跟前的红人,朝野便有许多人曲意与之结交。
京城这些官眷贵妇们从来将出身看得极重,但也深谙趋炎附势之道,若非此缘由,宋氏也不能这般如鱼得水。
“老爷心里只有您一人,将来咱们宝哥儿做了大官,为您讨得一纸诰命,可就是堂堂正正的夫人了,哪有她温家女什么事!”杨婆子愈加起劲儿地说。
听了杨婆子的话,宋氏虽然没有搭话,心中却也不禁畅然。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如他们兄妹,虽然出身不济,却有手段城府,未必做不得人上人。
“可是说夫人这次回来该不会要夺小夫人的管家权吧?”花红走过来问,很是关切。
“怕是要想瞎了心!”杨婆子忍不住啐了一口,“这府里上上下下,哪有一颗人心是向着她的?她也不过是空顶着个夫人的名号,老实在霜溪待着,还把她当尊佛。
自己不尊重跑回来,只怕连最后的一点儿体面也没了。”
杨婆子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压低声音向宋氏说道:“依我看她回来对咱们倒好,否则若是她不死又不被休,便会一直占着太太的位子。
如今倒叫老爷干脆休了她,把您扶了正。”
“就该这样!”花红拍着手说,“咱们快些想法子把她挤兑走,这内宅还得是咱们的天下。”
宋氏听了微微一笑,挑起一点胭脂抹在手心,向镜中看了一眼,幽幽道:“此事须从长计议,可是急不得的。别的先不说,好歹派几个人过去伺候着。别叫人家挑出咱们的错儿来,倒打一耙。”
宋氏既想要上位,又不想落人话柄,自然要力求滴水不漏。
“小夫人放心,我已经和陈管家选了几个人,回头请您过目,若是还成,就送过去了。”杨婆子说。
杨婆子和陈管家是宋氏的左膀右臂,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而且她知道,该叮嘱的杨婆子必然早就嘱咐过了,不须自己费心。
温鸣谦带着儿子睡了个午觉,张妈是从来也不歇晌的,一直里里外外地收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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