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社讯:星历1004年,第194个蓝星日。天文模拟显示,今晚21点34分,克洛斯星即将抵达双星连线与公转轨道交点,届时β星引力将超过‘捕获临界’,克洛斯星将开始为期20天的变轨。”
“变轨期间,引力波动对大气的拉扯、对克洛斯磁场的扰动将导致通讯障碍,出于安全考量,克洛斯将关闭一切航班,地面交通保持最低限度运行,公民非必要不出行。”
“建议准备20天物资,尽量留在家中,锁好门窗,平稳度过变轨期……”
作为“可循环利用资源”,联防大毕业生们当然不可能留在驻地长草,被轮班放了出去,维护变轨期克洛斯的治安。
有时候穿上维和部队制服出去巡逻,威慑宵小;有时候伪装成普通市民,出去钓鱼执法。
在此期间,谢东流毕业后要去的部队终于揭晓——是一支主要活动在克洛斯—麋鹿座—阿喀琉斯三角区的王牌机动小队,主要负责机动支援,解决常驻维和部队处理不了的问题。
队长是一位毕业于加加林格勒的学姐,有意思的是,阿纳托利和柳德米拉也在这支小队里。
阿纳托利说,“经过阿喀琉斯的事以后,忽然意识到边境之外的和平也是很宝贵的。”
“变轨期”在克洛斯居民的睡前故事里一直是混乱和恐怖的代名词。在那些仿佛继承自中世纪骑士故事的黑童话里,“每当绿光在天边亮起,就是灾难降临的预兆”。
这并不是没有道理。
一方面因为通讯干扰,星舰不能起飞,导致军力在全球的调度出现困难,给了盗匪可乘之机——在星际时代,因为星舰能以分钟为单位赶到支援,所以每单位面积领土的军力和警力其实是远远低于蓝星时代的。
另一方面,虽然天文模拟结果显示,这次变轨是安全的,但模拟永远不能百分之百等同于事实。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克洛斯星会“脱轨”——无论是滑向β星最终被吞噬,还是轨道半径变长,进入极寒带,都将是巨大的灾难。
所以绿光之于克洛斯人,近乎于灾难的具象化。
但事实上,这些恐怖的绿光,是周晓辰生平仅见的,瑰丽的极光。
极光是恒星的高能带电粒子流与大气碰撞的产物,在磁场的作用下,原本更常见于行星两极。但当克洛斯星大气在引力拉扯中形变、磁场出现剧烈的扰动和混乱时,极光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两颗太阳”仍然在一升一落地交替,但在升落之间的短暂间隙,极光就占据了夜空。
“去摩尔曼斯克看极光”——这曾经是写在周晓辰的“遗愿清单”上的项目。因为她的病情恶化速度远超预期,最终她的“遗愿清单”全部变成了“遗憾清单”。
她在那一半生命里没有看到的极光,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
即使清楚地知道那是高能带电粒子流,身处极光之下的时刻,仍然是一个人最接近神学的瞬间。
周晓辰刚刚换班回来,拿到了自己的私人光脑。因为跟通讯卫星的联系时常中断,上网的体验感很差,一卡一卡,仿佛梦回2G时代。
但这个时刻如果不能分享就太可惜了——所以她仍然打了阿列克谢的通讯。
果不其然,没能接通。
也许是通讯太差了,也许是他在出任务——周晓辰其实也没有指望能打通,只是这一刻她忽然想要倾诉她那些一度失落、然后又在命运的混沌里意外得到了补偿的愿望。
有的愿望很琐碎,有的又很模糊,真要说起来其实也都没那么重要,只是因为变成了“遗憾清单”,才不甘心。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去看极光,爸妈问我毕业旅行去哪里的时候,我纯粹是觉得在出境游里比较便宜才选了摩尔曼斯克……”
“但是没有去成!就好不甘心啊!”
“还有哐哐炫辣椒!变态辣的火锅!变态辣的串!”
“我其实没有多喜欢吃辣,但是不让我吃,我就喜欢了……”
什么“坐宇宙飞船上天”之类纯粹就是写一个乐的愿望就不说了。
“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连‘用骨灰种一棵树’这种卑微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因为我不是火葬!”
还有一个周晓辰曾经写上去,又偷偷划掉的愿望,是“拥有爱情”。
在她生活的那个社会极度内卷、充斥着对立与戾气的时代,很多曾经对父母那一辈人,虽然不能说唾手可得,但至少也是稀松平常的东西,竟然都变得那么奢侈和昂贵,以至于不可企及。
除了“用骨灰种树”,命运好像记住了她所有的愿望,以至于她再一次怀疑,这会不会只是她被液氮冻迷糊了,幻想出的一场濒死体验呢?
想到也许在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以后,就要在冰冷的实验室里长眠,周晓辰呜呜道:“我突然想起马上就要毕业了,要不趁着大家还没走,我们把婚结了吧。”他想起大一新年时谢傻和小林爸妈的“光幕和光幕的聊天”:“不然到时候宾客席上就只有一堆光幕……”
说完她才发现耳机里“嗞嗞”的杂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阿列克谢的声音清晰地从对面传来:“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