颊凹陷,又黑又皱的表皮像是多年沧桑的老树皮,薄薄的裹着一副骨架。
她身旁挨着一个不到腰的小孩儿,衣裳松松垮垮,也瘦得不成样子。只有肚子鼓鼓的,却也不是肉,只是兜着未长成的脏器。
若是家中有粮食,人也不会饿成这样了。
这对祖孙俩的模样惨不忍睹,何承慕一瞬失语,反应一会儿才想起拿出火折子,燃起火焰往自己身上照:“你看,我们真的是官兵。”
小孩含着手指头,大得吓人的眼睛盯着他:“官兵叔叔,你有吃的吗?”
何承慕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一会儿就去拿给你。”
陆旋借着微弱的光往屋里看,这分明是有活人住的屋子,正堂里竟然摆着一副棺木。
那副棺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材,木板单薄,也不密封,隔不住什么,屋里隐隐能嗅到一股腐臭味。
“节哀顺变。”陆旋开口说道,“那是你们什么人,为何还不下葬,未过头七吗?”
老妇人说道:“那是我老头子。头七已经过了。”
陆旋不解:“那为何还不入土为安?”
老妇人望了他一眼,双眼有些无神,她搂着孙儿缓缓回到棺木边。
“入土怕是更不得安宁。”
她说完,坐下没了动静。身体佝偻着垮了下去,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陆旋对何承慕说道:“小何,你去拿四个饼来。”
“好嘞!”何承慕转身就跑,脚步飞快。
没一会儿,他就带着面饼和水回来了。
小孩接过饼,来不及道谢一口塞进嘴里,吃得狼吞虎咽,像是享受充实的固体划入喉咙落进胃里的感觉,舍不得喝一口水。
老妇人则相反,咽着唾沫反复看,不信自己手里拿着干粮,更不敢就这么咬上一口。哆哆嗦嗦的手拿来一只碗,将水倒入碗中,一点一点掰开面饼,等待面饼在水里泡发,一小半饼泡出大半碗,这才往嘴里送。
在屋里待得越久,腐臭味越明显,陆旋耐心等他们吃完,再继续问话。
老妇人停下,拿手去抹孙儿嘴边的饼渣,转手送到了自己嘴里,舍不得浪费丁点儿。
陆旋见老妇人吃得差不多,又开口问道:“是不是无人帮你们埋葬棺木?我们可以帮忙。”
老妇人胃里有了东西,对眼前两位官兵感激涕零,带领孙子跪下,就要磕头。
陆旋忙将她搀扶起来:“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们本就是前来赈灾的,你们是受了灾的灾民,救助你们是我们职责所在。”
老妇人有气无力道:“不是无人给老头子下葬,而是下了葬,当晚就会被人挖出来。”
何承慕一脸不解:“又挖出来做什么?”
陆旋似乎猜到了,脸色微变,就听老妇人说:“方才你们帮着赶走的那些人,是村里的地痞。他们已经算不得人了,刚下葬的尸体都会被他们挖去,村里的新坟被他们挖了个遍,无一幸免。”
老妇人搂着怀里喝水的孙儿,几乎将他整个保护在怀里:“他们想来抢的,就是我老头子的尸体,我只能将棺材摆在家里。不得不将门窗关得死死的,谁来也不能开。”
“那到底挖去做什么……”何承慕还是懵懵懂懂,话音未落,想到一个可能,登时脸上发绿。
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腐臭味,又想到老妇人的话,这副棺材里的尸体可能会有的下场,何承慕只觉得吃下去没多久的干粮在胃里翻滚,紧抿着嘴屏住呼吸才能压住几分。
老妇人面上麻木,她在世尚且能护住棺木中的老头子,还有怀里的小孙儿,等她一死,小孙儿也活不长了。
陆旋面色凝重看着眼前死气萦绕的老妇人,怀中的小孙子尚存几分天真,生者死者同处一室,阴阳浑噩不过如此。
“我们走后,老人家你还是要把门锁好,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找村官。”陆旋叮嘱老妇人注意安全,与何承慕一同回了营地。
走出老远,何承慕低头嗅了嗅身上,哭丧着脸:“将军,我怎么觉得,我身上还有尸臭味啊?”
陆旋心不在焉:“嗯。”
“啊?真有啊?”何承慕将袖子放在鼻子底下,张大鼻孔用力吸了几下,感到一阵绝望。
躺在帐篷里,陆旋有些睡不着,只是夜探一户,就听见那样耸人听闻的事情,还不知明日见到的,会是何种惨像。
天微微亮,军队就整装待发,何承慕眼下一片青黑,估摸着昨晚一夜没睡。
何承慕磨磨唧唧蹭到陆旋身边:“将军,尸臭味几天能散啊?咱们找个地方洗个澡吧?”
陆旋:“吓傻了?有水给你洗澡,能叫旱灾?你上了那么多回战场,尸臭味不是早该闻惯了?”
何承慕嘴角颤抖:“单闻闻,是可以忍受,那玩意儿可不兴吃进嘴里啊!”
陆旋:“……我命令你,忘掉它。”
何承慕呜呜地哭,要是能马上忘掉,他才是最希望忘记的!
队伍往村里进发,所看到的场景比昨夜更惊心动魄。
随手抛弃在野外的白骨,不知被什么野兽啃食过,骨头表面留下了齿痕。
若是昨晚之前,何承慕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