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木桩,四周也没了班贺身影。陆旋猛地起身,撩开帘子就往外走。
见到门外躬身忙活的身影,陆旋脚步缓了缓,心放回了原处。
班贺抬头看他:“这么快就醒了?这才过了两个时辰。”
陆旋上前:“你在做什么?”
班贺手中木勺搅动着锅里的深色汁液,一股药味顺着鼻腔直冲脑门。
“我让高有光还叫了两个弟兄,和我入了趟城。要了些药材,还有些粮食。”他从一旁取了只碗,乘出一碗汤药,“喏,你是第一个享用的。小心烫。”
陆旋接过,在面上吹了几口气,随即一饮而尽。
这些是御寒、防病的药材,给营里士兵分发下去,看着他们喝下药吃了馒头,班贺也放心了。
陆旋吃着班贺带回来的馒头,开始兴师问罪:“你不是说你哪儿也不去吗?”
“我睡的时候,自然哪儿也不去。睡醒了,总不能让我在这儿看着你睡吧?”班贺有理有据,“你是跟着我来的,他们可是忠心跟随你的。若是将他们带出来,不能好端端地回去,我于心不安。”
“你就操心吧。”陆旋说,“等他们睡好了,多叫几个去做不成么?”
班贺低声道:“昨晚,我也只是在岸上看着。”
“你也下去,那就真完了。”陆旋三两口咽下馒头,不由分说抱着他往草席上按,“少骗我了,你根本就没睡。现在就睡,你在我的营地里就得听我的,这是军令。”
军令都搬出来了……班贺无奈笑着,低头轻磕他的前额。
补了一觉的陆旋的确是睡不着,看着眼前班贺安分闭眼的面孔,越看心中越是生出无边欢喜。他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眉眼平和,竟觉出几分顺从乖巧来。
搂着腰的手不安分地往衣服里探,即便没有任何触摸的感觉,就是喜欢在他身上揉搓按抚。
“你到底是要不要我睡?”班贺闭着眼开了口。
陆旋说:“我轻点摸,你睡你的。”
班贺被抚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拉着他的手腕制止:“别,别……我可五天没洗澡了,再搓渍泥都要搓出来了。”
陆旋一顿,抽出手,仰倒在地上笑出声来。
“你睡吧,我不闹你了。”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身前,与班贺面对面侧躺。班贺看了他片刻,信任地闭上了眼。
分泻洪水的减河已经初见成效,堤坝也进行了加固增长,班贺回到城内与几位当地官员会面,他也可以写封奏疏呈给皇帝了。
按朝廷制度,报灾、堪灾、救灾皆有严格规定,林孝宇一一将现在的情形告知班贺,虽然内涝已消,但被淹过的房屋暂时还不能住人,城内灾民得到妥善安置,救济粮全部到位,渝州城挺过这次灾祸不成问题。
“遇难百姓与失踪人口统计如何?”提到这件事,班贺声音低了些,其他几位官员也面露沉痛,低下了头。
林孝宇取过一本册子:“能统计到的数据,都在这里了。”
班贺翻开封页,仅渝州城内,被淹房屋万余,亡者三千余人,失踪者五千余人,黑墨写就的数字骇心动目。
将页面合上,不忍再看。
林孝宇道:“班侍郎之前向我打听过一个人,我一直替您留心着,这回也有了消息。”
班贺望着他,他的视线却落在名册上,当即明白,那是个坏消息。
“曾在玉成县做过典史,几年前带妻女回了渝州,那位杨典史……已于一个月前,在出城救灾时为救人被山洪冲走,下落不明。”林孝宇声音越来越低,看了垂下眼睑的班贺一眼,继续说道。
“他带回的妻子孙氏,一年前因病过世。女儿杨桃,也在此次失踪人口里。”
坏消息接踵而来,班贺一时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忽然提不起半点劲来。
孙良玉终究还是没能痊愈,跟随杨典史回来的那段日子,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后的幸福时光。
林孝宇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也不知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孙氏有一位姨母,也不见了踪影。或许,杨桃并未遇难,只是被姨婆带出城逃难去了……”
若是往好的方向想,或许是有这个可能。已经有那么多人丧生,没有消息似乎是最好的消息,班贺希望阿桃能活着。
他强打起精神,笑笑:“多谢林知州。只是这么件私人小事,让林知州挂心,实在难为情。”
“哪里的话,杨修即是班侍郎好友,亦是我渝州百姓,我更应当挂在心上。”林孝宇感叹道,“杨典史回到渝州后,虽然并未到官衙任职,却能舍身救灾,哪怕班侍郎没有提起,我也要为这位杨典史修座衣冠冢,铭记壮举。”
从府衙离开,班贺回到陆旋身边,将杨典史一家的遭遇转告了他。
当初在玉成县多次受到杨典史照顾,陆旋心中沉痛不亚于班贺。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下落不明的阿桃,遇到大水逃出城的百姓不知多少,或许阿桃与姨婆就在其中。
“我让林知州帮我留意,若是阿桃和姨婆回来,就立刻通知我。”班贺无声叹息。
那样一个柔弱女孩,年纪又小,流落在外,不知会吃多少苦头。他只后悔没能早些与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