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手上那把弩:“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
“自然。”班贺笑起来,“托你的福,骆将军对我不设限制,材料随我取用,我能混在军匠堆里占些便宜。造这把弩所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上好的鳔胶,据说堪称坚固过金铁。”
鳔胶是用海鱼的鱼鳔、杂肠熬炼的,本地并无产出,多为沿海之城熬制,转运到此。若不是制作军备,班贺也少见品质如此优良的鳔胶。
陆旋疑惑:“你在京中为天子工匠,难道用的不是最好的材料?”
班贺却道:“对,但也不全对。我能用的,是底下人呈上的最好的。”
至于呈上来的过程中,有没有人投机取巧,以次充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或许能察觉材料好坏,却无从判断那些人是否真的尽心尽力。
正如这鳔胶,底下人来一句“流年不利,风雨不调,渔民歉收”,还不是手头有的能用则用。所幸尚未遇到太过分的,不是最好的但也不会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阿毛撑着下巴,见缝插针:“师兄,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干活?我不想放大鹅了,今天我又被大鹅啄了屁股。”
“寻常地方带就带了,那地方可不是你能去的。”班贺拒绝,“都是些半成品武器,不小心误触,你这小身板够几根箭扎的?”
尤其他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班贺眼皮子底下尚能规束自己,离了视线立刻毛毛躁躁,不知道能惹多大的祸事出来。
阿毛不情不愿,语气夸张起来:“赶明儿我都要被那群大鹅给吃了!”
陆旋冷不丁开口:“放心,我们会把犯鹅绳之以法,处以火刑,分而食之,为你报仇。”
阿毛:“……旋哥,你那是为我报仇吗,你单纯就是想吃大鹅吧?”
陆旋转向班贺:“那些鹅取过鹅翎每年都会换下一批,下场不外乎送入庖厨,到时候我给你送来。”
阿毛脑中出现了那群壮硕肥美的大白鹅,生前与装在盘中的样子交替出现,唾液疯狂分泌,馋得不行:“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放鹅吧。提前说好,我养得最肥那只得归我,能杀的时候我亲自去挑。”
陆旋冲班贺微挑眉,班贺忍俊不禁,眼中盛满笑意。
又坐了一会儿,陆旋起身告辞,即便,心中多有不舍,想再多留一会儿。但明日骆将军似乎有些特殊安排,叫上了他与鲁北平,清早便要到射场,今日不能久留。
路过穆家那对祖孙俩的破房子,陆旋脚步缓了缓,侧头看去。房门紧闭,与屋主一样,与外界隔绝。
他心中沉思片刻,目视前方,果断迈步离开。
直到清晨抵达射场,陆旋才知道骆将军今日的特殊安排,是要亲自对应募者进行考核。
校尉孙世仪早早就来了,站在台上翘首以盼,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性子爽直,看人的眼神总是专注热情,乐于与那群年轻人为伍,没有丁点架子。见陆旋到场,抬手用力挥了挥,随即冻得打了个哆嗦:“天儿真冷啊。”
鲁北平到得稍迟,走到射场还在整理暗银的环臂甲——那是骆忠和前两日送的,他还不太适应。骆忠和也给陆旋备了一套,不过他只同往常一样,简单用束袖绑住袖口,不影响射箭就行。
鲁北平微圆的脸上淤青未消,看见台上的陆旋,双眼亮晶晶的:“哥!还有,孙校尉。”
孙世仪扬起眉:“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是‘还有’,嫌我多余的意思?”
“嘿嘿,哪有。”鲁北平快走几步站到陆旋边上,这回不敢突然靠太近了。
一眼瞧见他身上的新装备,鲁北平惊讶道:“哥,这是哪儿来的新弩?真好看!”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武器的事,在于利,在于猛,怎么能说好看呢?”孙世仪一瞥,“哟,还真挺好看,还带纹呢。”
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把饱经岁月风霜的老伙计,孙世仪故作潇洒,语气满不在乎:“用着用着就都一样了。”
陆旋点头称是,低头注视弩机的眼神柔和。
很快骆忠和也到了场,大手一挥,免了在场所有人的礼。
“你们进入叙州,应当看见了城门处的募兵令吧。”骆忠和看向陆旋与鲁北平。
“是。”
骆忠和俯视巨大的射场:“叙州虽然常年募兵,但我的兵,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当的。正因为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的兵,才需要常年募兵。”
募来的兵并非养在那儿就能万事大吉,伤残病老都会引起人员变动,而叙州需要一定数量的常备军力,只能是以此补足缺漏。
此地多个民族混居,最容易产生暴乱与反叛,需要强有力的军队随时镇压。朝廷还要借助地方首领管理各族,别看在叙州城内骆忠和说话掷地有声,出了那扇城门,与那些少民土司打交道,他也得留几分心。
这些年早已凭武力在本地各族间建立威信,打仗来多少人骆忠和都没有惧色,可他又不是天生杀胚,既然眼下和平,何必妄生事端。
“养一个兵可不简单。饷银、粮食、被服、武器装备,皆由军营给养,可朝廷每年拨来的银款哪里够?剩下的还不是得靠咱们自己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