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玉成县的方向,只是不往城里去,马车得停在城外七里的驿馆。”郭老倌道。
名叫陆旋的年轻人神色诚挚:“还请大叔搭我一程去往玉成县,晚辈感激不尽。”
郭老倌摆手,轻车熟路地拒绝:“那可不行。这是官家驿马,不能私用,是要掉脑袋的。”
陆旋眉心微敛,抬手摸向腰间荷包,眼中迟疑,那里还剩最后十个铜钱。
正犹豫,面前的郭老倌忽的露出笑脸,视线越过他,坐直了抬手招呼:“龚先生,您可算来了,等您好半天了。”
龚先生?还是宫先生?陆旋回头看去,乡路尽头出现两个身影,慢慢悠悠向着这方向走来。
其中一个是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略显消瘦的身量罩在长衫里,明晃晃的天光下,风掠过宽松袖口,透着股萧条。走近了,却现出一张姿容甚好的脸来,陆旋微不可查地愣了愣。
另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孩童,面上婴儿肥还未褪去,眼神机灵,手里抱着个大包裹步伐极稳。两人皆是一身蟹壳青的衣裳,似是为省花销同一块布料裁了两件。
听见招呼青年男子应了一声,步子仍是不慌不忙,稳步走近。
“快上马车吧,龚先生。再晚些,可要进不去城了。”郭老倌态度熟络,拿起一块布,在堆着货物的马车上啪啪掸了两下,意思意思去去尘。
那小孩先开口接了话,声音洪亮清脆:“放心吧,赶得上。谁不知道驿馆郭大叔的马养得好,只要你马鞭挥得快快的,日行百里不成问题。”
“阿毛。”被唤作龚先生的青年人抬手在小孩儿肩上按了按,嗓音清朗温润,“日行百里自然可以,前提是要甩了我们这两个大累赘。郭大叔,是我们耽搁了时间,让您久等。”
一年多以前,这位龚先生带着师弟阿毛来到玉成县落了脚。他是个手艺精湛的工匠,又有些见识,绘制图纸之精细是本地工匠不能比的,每修缮,造成不失毫厘。不仅衙门里常请,县城里那些富商也知晓他的名号。
跟在身边的小孩阿毛是他师弟,一直随他打下手,兄弟俩相依为命,似乎是没有别的亲人了。
这两日他们到乌泽乡修缮灌溉的翻车,郭老倌送完了文书,特地在这里等他们顺路捎回去。终于是等来了人,郭老倌握紧马鞭缰绳,只等他俩上车。
龚先生目光落在陆旋身上,疑惑道:“这位是?”
他语气听来温和,带着几分和煦。郭老倌觑了陆旋一眼,如实道:“这人要去往玉成县。”
闻言,陆旋再次出声恳求:“大叔,请载我一程。”
似乎不太懂如何乞求,他语气再软只说得出一个请字,站得笔直,像驿馆的旗杆。
一旁的阿毛等着龚先生先动作,见龚先生注意到那人,便也多看一眼。这个位置只能瞧见陆旋下半张脸,他不得不仰头去看,撇撇嘴,生得那么高做什么?
龚先生一笑:“那就带他一程,郭大叔您累这一趟,下回县衙里分发什么好的,我都紧着留给您。”
“龚先生您抬举!不就是多载一个人,上来吧。”龚先生偶尔在县衙里做事,那些个差役都不轻易得罪,似乎是有些关系的。听他这么说,郭老倌松了口,这回不提要杀头的事儿了。
阿毛将手里包裹扔上马车,紧接着自己灵活地攀上去。那包裹里不知装了些什么重物,与木板撞在一块儿发出不小的钝响,似乎夹杂着金属声。
那小孩儿同郭老倌坐在前头,身侧是那位龚先生,此时陆旋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别处。他上了车便靠在杂物上,闭目休憩,身体半分不得放松,耳边传来郭老倌与龚先生的交谈声。
“龚先生,您听说了没有?京城造了一种轨车,不用牛马,能自个儿动,用的是一种神乎其技的发条机关。长轨直通靖州,运的是香料还有填满京仓的粮食,至多三五日,便能抵达。”
龚先生低头理着衣袖,那上头不知何时沾了些不明污渍:“谁不知道官家驿馆星罗棋布,所有消息都经由驿馆传递,什么消息不得您先过一道手,再传到我们耳朵里?”
郭老倌大笑两声:“只可惜那是宫里专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到别处去,让咱们的好马都歇着。”
说着,一声叹息。
这等痴心妄想,在他人听来恐怕是梦话。连那些个大城都不见得听说过轨车,官家严格管制,得到猴年马月去了,不知道孙子到他这个年纪能不能见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忽然又出了声——直到龚先生再次出声那一刻,陆旋才惊觉,他不作声时悄无声息,如同融入风声里。
“郭大叔,停停。”
龚先生低头看了眼路面,密集的马蹄印尚且清晰可见,昭示着不久前曾有一支队伍从这儿经过。
他回身望了眼前方的路,笑着道:“我和阿毛就在此地下车,劳烦郭大叔了。”
郭老倌拉停马车:“可这儿离玉成县还有不少路呢。”
此地不远便有岔道,有条近道小路可去往玉成县。可荒山野路正是强盗横行之处,放着官道不走,寻那条危路实在冒险。
龚先生执意要下车,郭老倌阻拦不成,又看向陆旋:“小伙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