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章定然觉得那人还未睡醒, 在做青天白日梦呢, 但父亲说那东西是由母亲一手策划的。
霍知章顿时不怀疑了。
他知晓他父亲不信鬼神,以前他也不信的,认为那纯粹是威服愚民的无稽之谈。
然而不知何时,他悄悄觉得母亲是不慎从天上掉落凡间的神女, 她每一回都能拿出不一样的、令人惊叹至极的东西。
当然, 这等小心思太隐秘,不为外人道也。
霍霆山勾唇笑道, “甚好,出发吧。”
黑火药对外难以解释, 霍霆山也不打算解释此物,对外一律称“雷神为幽州助阵”,毕竟他夫人也说了,此物的别名叫震天雷。
大军应声而动,精锐黑甲骑首先登船,桅杆上卷着的帆布哗地放下,船帆扬起,被风吹出满如弯月的弧度。
巨大的投石机被推到专门为其打造的船上,一艘船只载这么一架机子。而随着庞然大物被运上船,船舟如同负重的马匹长吁般发出一阵哗啦声,船体往下沉,舟壁压浪,激起连片波涛。
裴莺在远处看着,再次目送霍霆山出征。
见船队渐远,被特地留下来的秦洋低声道:“主母,此地风大,我们回营内等吧。”
裴莺叹了一口气,“希望此战结束后,往后不会有大的战役。”
“有您的神兵相助,大将军此战必胜,太平盛世不会远了。”秦洋坚定道。
*
函谷关内。
从高台往前方眺望,可见正前方的河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船只,船舟桅杆上帆布大张,带有“幽”之一字的军纛被风吹得咧咧作响,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猛虎。
守关的雍州士卒低声说着话:
“那霍幽州竟真敢来函谷关,他难不成此番不怕有去无回吗?”
“他多半是昏头了吧。我可听说了,先前大司马连番派人袭击幽州军营,还用他先前的火豕之计,依葫芦画瓢的烧了他一些东西,撤退时还边撤边谩骂他。那霍幽州以前多威风啊,又是平北地,又是战兖州,估计还是第一回遇到这般挑衅,心里气不过也寻常。”
“呵,别管他们为何而来,今日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若是能立大军功,我儿孙就改头换面喽!”
古代沙场上的大军功有四样,分别是:先登,陷阵,斩将,夺旗。
每样难度都极高,但只要任意拿下一样,光是赏钱就能拿一大笔不说,还能加官进爵,子孙也跟着享福。
在两个雍州士兵说话间,渡河的幽州战舟相继靠岸。
函谷关前有一片大滩涂,倘若在高台上放箭,并不能使弓箭抵达弘农河岸。
换句话说,箭雨覆盖不了整片滩涂。
第一批战舟抵达后,船上的黑甲骑迅速下船,这批士卒每人手中皆持有一面大铁盾,他们连成一线,盾牌朝向函谷关,形成一道弯月形的防御铁墙。
这批人布阵完毕后,第二批士兵推着巨型投石机登陆。
纪羡白身披黑甲,站在高台上眺望不远处列阵的幽州军,他面上无什表情,只静待更多的幽州士兵登陆滩涂。
滩涂面积有限,一旦幽州军溃败而逃,只能是逃向弘农河。河水滔滔,来不及乘船的唯有跳河。
运气好的或许能活命,倒霉的只能去见阎王爷了。
纪羡白心知他应该再等等,等更多的幽州士兵登陆。但不知为何,每多等一刻钟,他心底那股难言的不详预感就重了一分。
理智告诉他此时时机未到,登陆滩涂的幽州兵越多,到时候对方折损才越大。然而预感却南辕北辙,疯狂催促他行动。
纪羡白看着远方即将被运下船的投石机,沉声下令,“不等了,开城门让骑兵出去。”
一声令下,厚重的城门咯吱的打开。
骑着快马的雍州军从开启的城门缝隙里鱼贯而出,而在这批骑兵出城后,关门迅速阖上。
霍霆山已乘船登陆,正指挥着士卒将巨型的投石机运下来,眼角余光瞥见冲锋的雍州军,男人眼中波澜不惊,并不当一回事:“速度再快些,黑甲骑准备防护。”
雍州骑兵见远处的霍霆山无动静,愈发亢奋,再度扬鞭策马往前。
有人扬声喊道,“大司马有言,取霍幽州首级者,赏黄金千两。”
“放箭!”霍知章震声道。
话落,他身旁站于弯月盾墙后的第二批幽州士卒齐齐搭弓引箭。
雍州骑兵此时亦是人手一把长弓,于马上朝着前方的幽州军放出箭雨。长箭在空中掠过,带着嗖嗖的破风声。
“当啷。”长箭撞上盾牌被挡下。
幽州军皆是乘船过来,战船所载有限,顾得了士兵,就顾不上载马匹。如果各自取半,士兵数量起码得少载一半。
幽州首先着陆的是步兵,接着是投石机,船上有军马,不过马匹不多,加起来连二十匹都不到。
马镫和高桥马鞍问世后,各州都很快认识到了骑兵的重要性,于是这种能快进快出、高效迅猛收割敌人性命的兵种一跃成为战争之王。
就如现在的雍州军,若无旁的意外,以他们现在冲过来的骑兵数量,足够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