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便见那个粉郎白面?”霍霆山眉目间黑压压透着阴鸷。
她不忍拒她大兄,倒是好意思对他推三阻四。他这两日找她用膳,她一天能变出八百个借口来推辞,还个个不同样。
裴莺抿着唇不说话,实在是他那话令她不知该如何接。她人都在这儿了,隔壁的程郎君也在,那肯定见到了。
这人果真多长了张嘴,要不就说些难听的,要不就说废话。
“在偷偷骂我?”他忽然道。
裴莺被他吓了一跳,忙说没有。
隔着中间氤氲而起的水雾,他的面容不甚清晰,唯独那双眼睛犹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看破一切伪装。
裴莺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霍霆山早知她有点小脾气,也懒得和她计较,直入重点,“夫人说清楚否?”
裴莺反应了半晌,才明白他这“说清楚否”,是在问她是否已正式拒绝程郎君。
他的目光穿透水雾,直白地落在她身上,有些锐利,像要将她剖开来看个彻底。
见裴莺不答,霍霆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案几上重重地敲了两下:“夫人。”
“我本来要和他说的,但是您恰好来了,于是就耽误了一下。”裴莺轻声细语。
霍霆山气笑了:“所以怪我来得早?”
裴莺:“……不是那意思。”
“那夫人是何意?”霍霆山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案上轻点着。
裴莺拧起细眉,之前被她按下去的小火团又冒起了点火星子。
泥人都有三分火,她都和他解释了,他居然还在阴阳怪气,当即裴莺也不高兴了:“将军,您不必如此。我有守约的自觉,在你我之约的持续期间,我不会和旁的郎君有牵扯。”
这个时代的男人、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在世人眼里就是高人一等。
他们出身优渥,被高高捧起,拥有更多的银钱、宅舍、奴仆,以及宠姬。权贵将那些视为自己的领地,占有后派奴仆守着,就和狗儿似的,后腿一抬用尿圈住。一旦发现有旁的人来抢,就会勃然大怒。
裴莺觉得霍霆山今日会来茶舍踹门,纯粹是男性那点劣根性在作祟,是“领地”被他人冒犯而不悦。
并不知晓裴莺心中所想,霍霆山听了她这番话眉目舒展,心里舒坦了。
不错,她挺有自觉。
罢了,这点事和她计较什么,是她那个没眼力的兄长硬要旁人贴上来,她无意就行。
下一刻,霍霆山听裴莺后面还有一句:“且如今这世道,我以后也不打算再嫁。”
刚刚展了眉的男人一顿,片刻后说,“本朝不兴学前朝立贞节牌坊,妇人二嫁的比比皆是,若是遇到能力出众又兼适合的郎君,夫人再嫁也无妨。”
裴莺只是道:“往后再看。”
霍霆山听出她话里的敷衍,眉心动了动,又恢复了方才的面无表情。
*
隔壁包厢。
裴回舟几乎是张目结舌的看着方才那一幕,直到裴莺将霍霆山带走,他才回过神来。
当下裴回舟想起身去追,却被孟灵儿拉住了:“大舅舅,您莫要过去。”
裴回舟着急道:“为何不去?你娘和那个蛮子都到隔壁去了,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妥不妥。”
在霍霆山踹门而入,还将门踹坏后,他在裴回舟这里已是蛮子之列。
世人皆道幽州易出蛮子,裴回舟觉得这话是诚不欺他也。
沙英站在门口,将那句“蛮子”听得清清楚楚,他低头墙壁,双目逐渐无神。
说这话的是裴夫人之兄,应该不打紧吧,就算打紧,裴夫人大概也有办法让大将军消气。
罢了,他就当没听到吧。
“大舅舅,不会有事的。”孟灵儿抓住裴回舟的袖子不放:“我娘……我娘平日时常和他一同用膳,有时也仅二人。”
裴回舟大惊失色:“平日时常如此?怎的幽州军的军纪如此松散,武将可随意携女郎随军,还与之单独同食。这般全然不顾其他同僚之事,霍幽州他不管吗?”
裴回舟虽然没参过军,却见过不少解甲归田的老兵。
从他们那里不难知晓军中纪律异常严明,军规铁律,军令如山。
军中餐食分配是有定额的,高阶将领比大头兵好许多,然而据他所知,也未优越到能和女郎单独开小灶的地步。
孟灵儿听大舅舅第二回提起“霍幽州”,语气还愤愤不平,似乎恨不得替之管一管底下那名“肆意妄为之徒”,不由脸颊发烫。
他们这包厢的门没了一边,门口就站着沙屯长和旁的幽州兵,他们肯定听见了。
“大舅舅,您别说了。”孟灵儿低声劝。
裴回舟皱眉,心想这外甥女怎的胳膊往外拐,她娘都被欺负了去,竟还不让他为之出头。
按他说,那等粗鲁无礼的幽州蛮子就该找人治一治他,最好想办法令其上峰知晓此事,若上峰还压不住,就去找霍幽州。
听闻霍幽州在幽州内颇有建树,很受幽州百姓拥戴,想来定是一位明事理的州牧。
裴回舟正要向外甥女传授经验,就听外甥女轻声道:“方才踢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