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煦抖着身体抬起了头。
怪物的瞳色是宝石般的绿,苍松翠意,很好看。
但那双好看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许婉枝一愣,眉头皱起,心跳停了一瞬。
从来没见过闻煦落泪。
“婉枝……”
闻煦抖的几乎说不出话,不过两个字,磕磕绊绊跟从喉咙中挤出来一样。
许婉枝拧眉,也没回应。
闻煦看着那张脸,满脑子都是催眠景柏的时候,从他的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苏棠音濒死躺在景柏怀里的模样。
深渊之主也留不住自己心爱的人。
“我不带你回另一个世界了。”
许婉枝眨了眨眼,刚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根本反应不过来他的话。
闻煦抖着手,艰难直起腰身,替她系上纽扣。
一个简单的动作,磕绊了很久才做成。
“婉枝。”闻煦的手触碰上她的脸,“如果我陪你留在这里……你可以原谅我吗?”
许婉枝皱眉:“你又在算计什么?”
算计。
闻煦第一次尝到了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说的谎太多,算计的太多,哪怕说了一句真心话,她也依旧不相信。
他的唇瓣翕动好几次,才缓缓找回了声音:“我没有在算计,我不带你回去了,你属于这里,我想你好好活着。”
许婉枝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紧了紧衣领,挥开他的手,“我困了,想去睡觉了。”
她转身就要走,闻煦的声音却又从身后传来。
“你可以离开。”
许婉枝停下,垂下的手发抖。
“婉枝,你可以离开这里。”闻煦用了很大的勇气,努力想要说清楚话,“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如果你真的……真的觉得很难受,是我不好,你可以离开。”
许婉枝回神,看着他的目光全是怀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闻煦捏紧手,指甲深陷掌心,疼痛让他下定决心:“婉枝,我从头到尾都想你开心,这点从没有作假。”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或许他说了很多谎话,做了很多错事,可想她开心活着,平安喜乐从不是作假。
他一直都想许婉枝过得开心。
“可是在我身边,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闻煦的眼泪往下掉,想要触碰她,手却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仅仅一尺的距离也触碰不到她。
“你瘦了好多,婉枝,对不起……”
他那么小心养着她,吃的是最好的东西,身上穿的用的都是顶好的,可她还是日渐消瘦,眼里越来越无光,除了勉强的笑之外,再也没有曾经的模样。
明明他当初一眼心动的人笑的很温婉,周身都是蓬勃的生命力。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许婉枝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
闻煦哭的像个泪人,身上的伤口在滴血,脸色白的不像话,一贯强势的人却在她面前几乎是崩溃地哭泣。
她后退了一步。
“婉枝,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离开吧,离开这个家吧……婉枝,回到妈妈的身边……”
许婉枝的背几乎抵在门上。
闻煦小步上前,还在流泪,模糊的视线几乎看不清她的面容。
一颗心疼的不行。
可他真的舍不得。
“婉枝,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没有脸说这句话,但真的,婉枝,能不能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就一次,求你了婉枝,我一定——”
话还没说话,眼前的人像是见到了厉鬼,拉开门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闻煦想要去追,可脚步刚迈出去一步,脑海里苏棠音苍白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双腿疲软无力,他跪倒在地,血液早已淌了满身。
留不住的。
从一开始就错了,抢夺来的感情是留不住的。
景柏都留不住苏棠音,他又怎么能留住许婉枝?
她已经瘦了太多,会不会有一天,虚弱无力躺在怀里、奄奄一息的变成了她?
闻煦终于明白。
他做错了。
***
景柏开车载着苏棠音,外面还在下雨,这几天多雨。
他看了眼身旁的苏棠音:“宝宝,非得去吗?”
苏棠音笑了声,趁等红灯的时候摸了摸景柏的脸,凑上前亲了一口闷闷不乐的怪物。
“我得见他一面,你也得见一面。”
景柏唇瓣紧抿,瞧不出来一点开心的样子。
他其实很小孩子脾气,毕竟只有五年的社会经历,接触的人也不多。
苏棠音越看越觉得好笑,扶额温声轻笑:“阿景,把怪物们送走后,我就辞职了,我们换个城市生活吧,唔,我可以给自己放几个月假。 ”
她的尾音放轻,景柏听出了别的含义。
“宝宝……”
休假几个月,证明他可以无时无刻和她在一起。
苏棠音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