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六年三月二十日,距离苟政进长安,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比起三月初五时的喧闹,如今的长安,方才勉强恢复了一丝安宁。在入主长安的这段日子里,苟政也算体会了诸般滋味,可谓五味杂陈。
风光固然有之,但更多的,还是负担与压力。苟氏集团下属的将士还好,他们正沉浸在长安当家做主的荣光之中,但作为首脑的苟政,可就有种坐在火炉上烤的灼痛感了。
入长安后,他便彻底暴露在天下人面前,任人观察、研究,任人审视、怀疑,一举一动,都不再如过去那般自由。
对苟政来说,去年克安邑,是一个极其关键的转折,通过那场北上的战略搏命,成功实现了这个由苟政主导的苟氏集团从萌芽到发展壮大的过程。
今岁进长安,显然又是另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苟政与苟氏集团藉此走上一段新的征程,迎来一个新的局面,开始这段历史浪潮的潮头踏浪而行。
从长安城头扬起“苟氏”的旗帜开始,苟政就已经勉强抓住了这段难得的历史机遇。而崭新的局面,也必然带来全新的挑战。
比起安邑,长安的规模与影响力,都不可同日而语,要掌控这样一座城市,其中的难度也不是同一量级。
而比起区区河东一郡,占领长安之后,苟政目标却是要收治雍、秦二州,乃至整个关西大地,这其中面临的挑战同样是艰巨的。
不过,再大的困难,再多的挑战,对苟政来说,也只是注定要面对的事情罢了。饭一口一口吃,事一件一件做,苟政从来信奉这一点,在长安的日子里,乱也好,安也好,他始终从容。
在主要矛盾与关键问题上,苟政的认识从来都是清醒的,因此,在初下长安的千头万绪里,他的工作重心,依旧放在军事问题上。
军队是根本,是一切,是苟氏集团赖以发迹崛起的基础,也是如今能够堂而皇之占据长安、威震关西的底气,因而再怎么重视军队工作也不为过。
而经过一路西进的俘获、扩编,规模空前壮大的苟军,也需要及时的调整。毕竟肉眼可见的一点,苟军的数量是上来了,但战斗力下滑严重,尤其是军纪问题。
一直以来,苟政都在加强部下的军纪,尤其在作风上的要求,在这个时代更属异类,过程很艰难,不说完全消除匪气,但在长时间坚持之下,作用还是有的。
至少,对于苟政的军政命令,麾下将士的服从性是大大提升的。每有出征作战,军纪作风更是要反复强调告诫,此番西征亦然。
进兵途中,随着连番的胜绩,苟政的威望比起之前,更有显著提高,到长安后,更达到一段高峰。而苟军将士们,对苟政的命令,也大多表示服从,包括纪律作风上的限制要求。
但这种服从性,仅针对自河东出发的将士,并不包括一路走来,那些招降纳叛的将士。这些新加入苟氏集团的将士,来源不一,成分复杂,不提战力,不提忠心,但他们的表现也很符合“兵贼不分家”的现象。
进长安后,违背军令,侵犯士民最多的,恰恰是那些降卒、义士,是那些“关西兵”。对此,苟政足足花了七日的时间,斩杀了两百多名违法乱纪的军官士卒,才把那些“匪兵”给镇压住。
当兵乱消除,那么人心自安,而比起进城时的威风赫赫,对于自己军队的严厉约束与惩戒,则是苟政带给长安、京兆乃至三辅士民最深刻的影响。
在此之前,苟政的“约法三章”,也已传遍历秦雍。对于这条,关西士民态度各异,有欣然称道的,也有嗤之以鼻的。
不过随着苟政重视军纪的名声与措施传开后,很多杂声也的确消沉不少,在辐射影响最重的长安、京兆地区,则有不少士民们,开始真正视其为“义师”。
等军纪问题得到控制之后,苟政随即开始着手对军队进行整编了,这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与诸营部将领,也达成了一致共识。
毕竟,三万多军卒,素质参差不齐,各部数量也不一,对军队指挥与战斗力的影响实在太大。此前战事紧急,没有时间,长安既下,取得阶段性胜利之后,也该着手进行整顿与编练,这是为长远计。
于是,在苟政的主导下,一场覆盖所有长安苟军的大整编,轰轰烈烈展开了。这场整编,基本上是在原来中军各营的基础上展开的,并且将苟旦、苟威、孟淳、郑隽等“外军”,一并囊括在内,进行统一规划。
而比起此前数次整编,这次规模更大,力度也同样空前。首先在编制上,有了更为明确的规定,麾下诸营,战卒限定在1500卒,分3幢9队81什。
其次对各级军官的称呼进行变更,改“主”为“长”,如此前军主、幢主、队主之类的称呼,私兵部曲,人身依附的性质,实在太过浓烈,不利于苟政实现真正的军令统一。
在当前的苟军队伍中,这种人身依附关系,也是普遍存在的,甚至可以说,整个苟军就是苟政的私兵,只不过,他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军头罢了。
当然,仅改个称呼,显然是不够的,但这却是一个开始。可不要小看这些称呼,有些观念,正是在潜移默化之中,逐渐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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