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盏的灯火逐渐熄灭，夜风席卷，逐渐沉寂的夜色之上，云端深处，无人见到，两道人影正在隐隐对峙。
看着面前嘴角溢血，但是神色依旧坚定的少年，小缘的神情却是在此时有些凝滞。
不知为何，看到他受伤之后，她的心底便是涌起了一丝烦乱之感。
她许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而沈言也是迅速捕捉到了小缘神情的变化，眼中精光一闪。
便是“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向下坠落而去。
呆呆地望着那急速坠落的身影，小缘心中情绪如浪潮般翻涌，一波波狠狠地冲击着心灵，终于，等她回过神之时，已经将那少年搂在了怀中，缓缓落在地上。
···
佯装晕倒的沈言也是心底一喜。
看来不管这神山内部有着什么古怪，小缘哪怕暂时忘记了自己，那份心底的直觉还是占据着主导。小缘果然是无法对自己受伤无动于衷。
趁热打铁，沈言气若游丝地说道：“小缘，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小缘轻咬下唇，似乎是颇有些气恼自己出手相救的行为，一把将沈言丢在地上。
半晌之后终于是微微蹙眉，垂眸说道：“我在这里很好，你快离开吧。”
言语间竟然有了赶人的意思。
沈言却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缘那削瘦的手腕，低头看着那晧腕之上一抹青翠的绿镯，一字一顿道：“这镯子是我送你的，你忘了？”
···
只见那碧绿色的玉镯，突然发出一阵莹莹的幽光。
霎时，小缘脑海之中便是有着一道道光影闪过，望着眼前的少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脆弱和迷惘。
大朔国内，黑雾岭，山洞之中。
以命相护的少年，含着热泪许下的承诺。
怎么会不记得呢？
望着小缘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沈言知晓，她已经是想起了全部。
“少、少爷……你怎么来了？”
回过神来的小缘的声音微微发颤，有些难以置信地抚摸着眼前的沈言，终于被一把拽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沈言抱着那娇软的少女身躯，心底也是一阵后怕，轻轻吻了吻她的头顶道：“我说过，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护着你的。”
···
过了许久，小缘方才恢复了正常。
沈言帮她捂着冰凉的手脚，低声询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变成什么瑶姬神女，这又是何处？”
小缘眨了眨眼，望着下方夜色低垂，已经陷入沉睡的世界，微微发愣，没有回答沈言的话，反而反问道：“少爷，我进入神山修习多久了？”
沈言皱眉回想道：“根据方宗主所说，你已进入神山半载有余了。”
小缘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口中喃喃道：“才半年吗……？”
然后她便是拉着沈言，身形一个闪遁，便是出现在了一处山洞之内。
沈言刚在纳闷，怎么短短一段日子未见，小缘的实力强横了这么多。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是猛然发现，整个山洞之内的岩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男子画像。
有练刀的，有在读诗的，有的在吃饭，有些干脆就是托腮发呆……
密密麻麻上千个形态各异的人，竟然全部都是他自己。
小缘伸出手抚摸着岩壁上的画像，眼底闪掠出一丝柔和之意，缓缓开口：“而我在这方世界，已经度过了三百多年……”
···
“进入神山之后，我也是发觉了此处是一方独立的世界，然而这里的人们似乎都不知修道为何物。此处的鸿蒙玄气菁纯无比，我便开始静心修炼铭道。”
“我尽量避免和此处的住民发生交集，我也曾经试图想走出这片空间，然而这大陆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在修炼的过程中，看遍了人间百态，有时看他们为天灾所困，便是忍不住出手相助……”
“谁料他们便是将我当成了那话本之上的人物，说我是什么瑶姬仙女，我也懒得解释。总想着，有一日会离开此处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我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我很怕会忘记少爷，便在此处雕刻你的样子……不过，我还是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神祇，我也是猛然发觉此处众多香火和信仰之力，竟然能转化为我的修为。”
小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灿然一笑道：“现在的我，心念一动便可翻山填海，应当是达到了尊境。”
听到小缘的话，沈言微微一愣，努力消化着这庞杂的信息。
此片小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而在这里作为修道之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望着那岩壁之上面容逐渐模糊的画作，对于小缘的迷惘和恐惧感同身受，沈言心底一痛，将少女拉入了怀中。
“辛苦你了。”
“这么久了，你一定很害怕吧？”
···
神祇，多么神秘尊贵的词汇。这实在是，太让人感到遥远与缥缈了。
他宁愿小缘一直都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鬟，也不想她承担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