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府西面一带高墙通着后街,街口开着一个名叫“谢四厨”的小酒肆。
一个偏僻座头,几位青年公子正坐着吃酒,面前摆着狐、兔、鸡鸭炒烩之类五六盘,并着柑、梨、青笋果蔬三五个碟子。
“沅芷兄,这只给你。安节,来,这只给你。”
武家大郎武庚撕下两只肥美的兔腿,一只放到好友文沅芷的碟中,另一只放到表弟段安节的碟中。
他笑说,“昨个在山上新打得来的,小畜生跑得快得很!费了我两根箭簇,累的我家青焰回来鼻子流涎,直哼哼……”
大家笑了起来,武家二郎武庆也拣了筷烩狐肉递来,对段安节笑说,“你多吃点,别饿瘦了,我表姑母又该讲我们了。”
段安节抬头,对着一笑,“二表哥说那里话。”
酒至半酣,武庆突然说道,“今早上我去找武霁,见她房中多了一个小丫头,一头油黑头发,十四五岁,生的妖妖娆娆的。武霁支支吾吾的,和我说是温岐的一个姬妾……”
段安节正夹起筷笋片,听了这话,筷子一抖,青笋掉到了地上。
见段安节神思不属,武庆轻轻的看他一眼,招手小厮将地上的笋片捡拾起来,段安节回过神来,脸红了。
一旁的文沅芷抬头,惊讶的问武庚,“温岐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道!”
“嗨,前天才来的,我还没来及和沅芷兄讲。这两日我父亲关着门在房中与温岐切磋诗文,所以我们都没敢去打扰,连安节都没见上一面。”
文沅芷兴奋的搓手,“这太好了,我可以当面与那温岐一战了!”他又问,“听说温岐年前才回的京,这是在哪高就,怎么没听说?”
武庚笑答,“温岐现在常去东宫做客,听说太子殿下很赏识他,还时常让他留宿。”
“哦,这样说,温岐的仕途平坦了,明年秋闱一举中魁,前途无量啊。”
武庚摇头,“难啊,太子殿下到底年少,陛下虽说爱子心切,奈何那杨妃总是与太子和德妃娘娘过不去,不时讲些馋言,太子要应付后宫,那有多余的力气管他人。再说,太子殿下眼下正在选太子妃,自郑公拒婚之后,东宫太子妃就花落别家,忙乱了好一阵……”
文沅芷沉吟了下,问,“现下的太子妃,是谁家的女子?”
武庚笑说 ,“沅芷兄还不知道,就是将作丞刘敏的妹子,听说国舅收了那刘敏十万缗。这刘氏女是前朝奸臣黄埔博的外孙女,这皇浦家与令狐家一直交好,虽然皇浦博人不在了,但情义还有。五年前,刘敏上京投到了令狐门下,在朝廷谋得一个将作丞的职位,又娶了将作监洪桓的女儿,从此青云直上。”
“哦哦哦……”文沅芷惊讶着,猛吃一口酒。
武庚又笑着说,“我们武家一直跟那令狐家有些不对付,你是知道的。当年我祖父即将被拜相,令狐触嫉妒我祖父,暗中找人阻止破坏我祖父拜相,把狄家的同族孙提上来,还亲自起草任命制书,夸张的说天后窃取帝位,重提当年天后的那些事情,暗示宪帝,意在影射我们武家和我祖父。后来我祖父向宪帝哭泣上诉,才逃过一劫……”
门外酒肆前,一个肥耳青年下来马,让小厮将白马拴在靠墙院的槐树上,便一径进到了酒肆里面。
“杨俊?稀客啊,快,快上座!”
众人见是杨俊,都忙起身让座,杨俊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座首。
武庚微笑着,将把短刀递与他,“阿俊,这些野物,谢四厨新烹的,你尝尝味道可鲜,可还合口?”
杨俊脸上带着恹恹之色,把刀往桌上一扔,“没胃口!”
武庚有些惊讶,关切的问,“阿俊,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说着把手抚他额头,发现并不烫。
一直坐着吃酒的武庆,也抬眼看了过来,揶揄着笑问,“怎的,又和王妃吵架了?”
“没有。”
杨俊将身子往后一仰,“外面的传言,你们都听说了没有?”
武庚点头,“听说了,说是你们郡王府一个买办杀了人!”
“不是!”
杨俊仰着头说,“他们说我母亲割了珉国夫人的舌头!”
“什么?!”
武庚很是震惊了,“什么时候?没听说啊,这事!”
“都是子虚乌有!”
杨俊脸上带着愤愤不平,神情激动的说,“一直以来,针对我母亲还有郡王,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造出一些谣言,散布开来,而且描绘的津津有味,惟妙惟肖。尤其是我母亲,因着她任性,便被许多怀有阴暗心理的人添油加醋,甚至有些见都没见过我母亲的,却能把谣言传的极真,简直荒唐至极!”
“吃酒,吃酒。”武庚起身按着杨俊肩,抚慰他坐了,笑说,“阿俊,听说英王殿下不日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大家打夜狐就有伴了哈!”
杨俊听了,却并没有很高兴,他嘟囔着说,“你说,十一他起程都四天了,区区一个蓝田,他竟然要走四天,真是邪门了!”
正微笑着的武庚也愣住了,“是啊,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只说英王殿下早就启程了,这有多些日子了?也该到了吧,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