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康郡主虽在蒋家的事情上犯糊涂,但在其他方面,倒也是个消息灵通的。
不过一会儿,便将避暑园里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
最开始约有三百名学子前来听课,其中犯困受不住的被赶走了,跟不上课程的也被赶走了……
不过几天时间,便淘汰了近百人。
每日讲下的东西,不仅要他们记住,而且要懂,甚至还有课业要完成,也就是说,这些学子,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邵公只管讲学,是不会在乎学子们死活的,听闻早年邵公也曾办过这种讲学,甚至还有学子承受不住压力,跳湖自尽了。
书院里的夫子讲课讲究的是循序渐进,而这里不一样,夫子思维跳跃,前一刻在讲一篇文章,后一刻便可能因为文章中的一句典故引申到了另一篇文章里头,甚至就连时政也涉及不少,弯弯绕绕,没有一定的理解能力,根本记不住。
也因此,能支撑到最后的,必然非比寻常人,而这课程会一直持续到秋闱之前几天。
来这里的学子本都不算差,再经过一轮一轮的淘汰和学习,秋闱之时,几乎不会太过慌乱了,中举可能极大。
若能中举,邵公还会继续讲。
邵公的意思就是,只要还有一个人能扛得住他的折磨,那这讲学就不会停止。
颂音还挺感兴趣的,这位大儒的行事风格,与她师父有几分相似。
她当年学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要么记住,要么去死,她询问的机会也不多,实在想不明白,便自己翻医案、看医书,或是从那群病人里头找相似的病症,每天都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脑力飞速增长,但也是灰头土脸、浑浑噩噩,仿佛是只会学东西的傀儡。
所以此刻听到昭康郡主这话,颂音也略有感触。
昭康郡主正在和她说这里的规矩时,便又瞧见两名学子垂头丧气地出来。
二人看上去气色很差,一边走一边叹息摇头。
昭康郡主直接将人拦住了,直接问:“你们被邵公赶走了?可是因为太难了?”
二人本不想搭理,可昭康郡主瞧着尊贵,他们也不敢招惹,只老老实实道:“今日邵公课堂点名问话了……咱们没答上来。”
“你们还是学子,之所以来此不就是为了解惑的?一个问题没回答便将你们赶出来了?”昭康郡主也有些惊讶了,这规矩似乎越来越严了啊!
二人苦笑了一下。
“邵公问的并非书本上的内容,今日提到的是朝廷铸币之事,问了我等的想法,我们一时没答上来,邵公说……内心空无一物,连粗薄浅显的见解都无……这课也不必再听了……”
当时叫了不少人回答问题,有人回答得不错,也有人磕磕绊绊说得驴唇不对马嘴,但只有他们俩,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在那儿干站着。
等邵公将他们赶出门,他们才明白过来,考的真就是“想法”二字!
有想法敢于说出来,不论对错,都是过关的!
沉闷不敢言,是不够机敏,连题中意思都听不明白!
二人也有点后悔,但又松了口气。
早知道邵公严厉,可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可怕,这些日子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日日苦读,痛苦极了。
昭康郡主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听下人们转达的,如今真切见到了两个被赶出门的学子,整个人都跟着兴奋了一些。
等那学子一走,更是高兴道:“看到没?如此可怕的夫子,蒋固安都能坚持下来,果真是了不得。”
“……”颂音实在没忍住,白了她一眼。
就因为这人没被淘汰,所以她的兴趣又增长了几分?她怎么不直接去夸邵公?
颂音往旁边走了两步,离郡主远了一些。
“对了,你之前不是要了两张帖子吗?给了什么朋友?他们该不会一轮都没有坚持住吧!?”昭康郡主得意地问。
这个颂音还真的不知道。
“我们去看看,虽说离得远听不到邵公讲什么,但却是能看到学子们的,而且……午时,他们还会休息一会儿,能上去说说话,我听闻很多学子的家人还会过来送吃的……”昭康郡主伸手想要拽着颂音,可这手一伸,扑了个空,“你躲这么远做什么?”
“郡主想法独特,我不敢苟同,所以离远些,也能少受些折磨。”颂音实话实说。
“谢颂音!”昭康郡主咬牙切齿。
啊啊啊啊!
这人实在讨厌,她今儿还不够客气吗?谢颂音竟然还说这样的话气她!
软硬不吃,她是什么怪胎!
昭康郡主就没这么委屈过,她从前不论去哪里都备受瞩目,不用张嘴,便会有人送来她想要的,今儿,还是头一次说那么多话,那般耐心地给谢颂音讲解这园子里的情况,结果……这人就是这么对她的!
“郡主还是小点声,一会儿若是扰了邵公讲课,被轰出去的就是咱们了。”颂音也不介意气她。
谁让郡主总在她耳边提到蒋家?
不是夸蒋固安,便一口一个“蒋昙儿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蒋昙儿是郡主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