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寻话音一落,穆长风就抬眸向影言望去,视线中带着探究之色,穆长风第一次听到影言的声音时,也以为她就是如言。
可是,如言看起来身形柔弱,怎么看都不像是习武的人,又或者说,她隐藏得太深,能被选上成龙影卫的人,一定不简单。
而他也明明看见,如言,明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了出去,那日那连绵不断的惨叫声,如今还印在他脑海中。
影言闻言,当即心下一紧。
只听温寻继续说道:“我阿姐与我说话的时候也是这般语气,不过,她的声音更温柔,是世上最温柔的人。”
温寻说到温如言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中是星辰大海。
闻言,影言一怔,心中一股暖流流过,笑道:“这番话,你阿姐听到了一定很开心。”
影书见穆长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影言身上,看向温寻,问道:“你给他们两人都夹了菜,为什么不给我夹啊?”
温寻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影书半晌,将手伸了出去,表情有些委屈,说道:“我够不着。”
穆长风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就莫要开他玩笑了。”
影书隐忍着笑意,说道:“是。”
饭后,影言拿起碗,给每个人都装了一碗汤圆,说道:“愿国之安泰,永享太平,家家团圆。”
穆长风说道:“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虽然轩辕内看着是太平盛世,实则朝廷动荡,白雍生异心,永安王野心勃勃。
远在京城之外,许多地方百姓还是会生活在不少贪官污吏的魔爪之下,边关之外,还有不少豺狼虎豹,虎视眈眈地盯着轩辕。
轩辕澈,如今怕也是分身乏术吧。
夜色时分,穆长风牵着温寻走在青城的街市上,影言与影书两人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街市上,温寻看花了眼。
今夜元夕,万千灯火齐聚,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花灯如星烟火如梦,欢腾在漫天花火中。
街市上不只有花灯,还有行色各样的面具,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姐也会在这一夜,穿上最美的罗裙,梳上最好看的妆,笑语盈盈提着花灯在万千灯火中寻觅。希望能遇上意中人或被意中人相中,青梅竹马的便戴着面具与心仪的人在这一夜,相约赏灯。
女子不同于男子,她们受礼教的约束,不能随意出门。唯有元夕,才可以大胆出去,见一见灯红酒绿,听一听笙歌社舞。
在行至一卖面具的小摊上时,温寻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那架子上挂着的各色面具。
“想要?”穆长风出声询问。
温寻点头,指着一个鬼脸面具说道:“大哥哥,鬼王面具。”
温如言跟他讲的最多的就是,穆长风戴上鬼王面具后,那所向披靡的战绩。
温寻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戴着鬼王面具,身着赤红战袍银色战甲的人,手执一杆名叫无间的红缨枪,骑着追雪战驹,单枪匹马地闯入敌营去营救军师顾问的事迹。
那是穆长风挂帅出征的第一年,当时穆长风也不过十七的年纪。
鲜衣怒马,红袍翻飞,闯入敌营,杀伐果决,拼了命地护着身后的人。
当穆家军援军赶到时,看到的是尸横遍野,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包括敌军将领在内,一百余人,无一活口。
在那堆积成山的尸体旁,追雪驮着已经因受刑而昏厥的顾问。
那一身赤红战袍的人身上多处刀伤剑伤,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染红了那银色战甲,正手握着一杆长枪一动不动地站在追雪前方。
手臂上的伤口渗出的血顺着枪身滑落到枪刃,与长枪枪刃处的血汇聚,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
穆长风就如同一尊保护神一样护着身后的人,满身煞气,宛若地狱修罗。
穆长风看着那个青面獠牙的鬼王面具,心中百感交集,戴上面具他是世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鬼面修罗;卸下面具,他只是穆长风,穆家的儿郎。
一将成,万骨枯。
鲜衣怒马,只为一人争天下 。
空妄,终究梦一场。
戴上面具时的他,杀伐果决,宛若修罗,所有的温情都掩藏于面具之下。
可如今,他被迫卸下那面具,被那人囚禁于皇宫之内,被那人百般折辱,一身傲骨,皆碎。
在那人面前,他活的小心翼翼,卑微的似蝼蚁。
从今以后,没有铁马金戈,鹰击长空,鲜衣怒马闯敌阵,没有死生一线。
从今以后,只有深宫高墙,嫔妃囚笼,枕尸卧骨,被折了羽翼,断了傲骨,他再也不是那驰骋疆场的鬼面修罗。
他的一生所愿,终究被掩藏在那高墙宫殿之内。
“大哥哥,你怎么了?”温寻扯了扯穆长风的衣袖,不解地望着眼前那满面忧愁,双目微微泛红的人。
穆长风收回思绪,硬生生地压下心底的那份苦楚,平复了心境,缓了许久才笑道:“无事,你可是想要这个面具?想要就买下。”
此时,穆长风眼中的那抹红色还未完全褪去。
尚是孩童的温寻不知穆长风为何会在看到这个鬼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