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自然察觉到了封开霁的视线, 但他并不想理会。
过去百年的时光终究让他有了些许改变,伪装与假面或许镌刻于身,然而心底的仇恨与执念也终究令他变得冷漠。
若是前世, 他此时必然会与封开霁说些什么看似有理且情意深重的话,好将他划到自己的阵营中来,若是划不来, 也总会有些引导之言, 让他按自己的意思行事。
只不过前世封开霁早就死了, 而他来此时亦非玄天派的带队长老。
他当时便站在扶善的位置上。
江随舟有时心想, 宿命这样虚无缥缈的言论,要么是上位者做事的手段, 要么是无能者逃避的借口。然而风离殇身边与他像极的扶善, 却似乎时时刻刻在提醒他, 宿命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了他,风离殇身边又来了一个白衣温润的男子, 连说出的话都与他前世所言相差无几。
“我信殇儿, 她并非无的放矢之人, 诸位既然也不能确认狐妖所在,又为何不信她所说?”
风离殇十分感动,她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低下头耸了几下肩膀, 看上去委屈至极。
然而在场众人却无一人搭话, 场面一时静默。
封开霁心中嗤笑一声。
云冥瑾姓云,他说话还有几分份量,若他同意, 六哥或许还要费些心思。不过那个叫扶善的又是哪位?连姓氏都没有, 修为亦是平平, 即便他说的话有理都不一定怎样,何况不过是这样将偏颇摆在明面上的话。
他方才真是眼瞎了,怎么会觉得这人和江随舟相似。
封大少爷倚树抱剑,心道,若是江随舟在那,说不定现在还真的往风离殇说的方向去追了。至少无论如何,江随舟说的话总是令人信服的,也绝不会是一副小白脸的姿态。
想到这里,封开霁突然明白这个扶善究竟哪里和江随舟不一样了:风骨。
清风朗月,在骨不在皮。
不傲气也不低媚,眉宇间才会蕴着一股令人心折的气韵。而这个扶善,低眉敛目,处处谦卑顺从,却总让人哪里觉得违和低贱,缘由或许就在此。
扶善说话时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形,但他别无他法,仍然含情脉脉看着风离殇。
他出身低贱,与这在场三十多年本就是云泥之别。他们要么是仙门翘楚,要么是朝廷司官,再要么便是世家子弟,而他却不过是一个任人玩弄的风月中人,连现在幻光初期的修为都是楼主为了抬高身价灌药灌出来的,恐怕真正打起来,他与场中修为最低之人也过不了三招。
逃离楼主,被风离殇所救,是他的幸运,却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知晓云冥瑾看不上他,但是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对风离殇百依百顺,只有令她喜爱,他才不会被抛下。
然而看着风离殇低下头去哭泣,扶善也有些绝望。
云冥瑾他投效不上,唯一可以依靠的风离殇却也是心思杂乱之人,她将他牵扯出来,不过是为自己的话寻一个台阶,而待他说完便低下头,没有同他继续做戏,显然也是担心惹了云冥瑾不悦。
扶善捏紧了手指。
他很担心自己会被云冥瑾派人半夜杀掉。
或许也不用半夜。
众人各有心思,云冥瑾捏了捏额角。他此番被掺和到这除妖之事,并非有朝廷任命,全然是因为风离殇追踪狐妖的速度太快,他又被除妖司之人认了出来,才不得不加入。
若是狐妖品级不高,他倒也乐得捡个功劳,然而狐妖狡诈,一时追踪不得,人却越来越多。
到现在,已经很有些骑虎难下的滋味了。
追到非他之功,追不到却绝对是他之过。
风离殇与他同行,即便非他本人所言,封氏与玄天派之人也绝不会再开口了。
云冥瑾道:“离殇确实并非无的放矢之人,不过除妖司与云氏、玄天派都除妖多年,对此事亦有见解,不若按姚队长所言,兵分两路。”
姚队长摸摸头,憨厚地笑了笑:“我就说嘛。”
既然云冥瑾已经说了话,封开霂也不再纠结,他笑道:“如此我便按照十方水所示方向去追了。”
他对云冥瑾和姚队长点头致意,又对着江随舟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身后的十二名侍卫转身。
封开霁看江随舟一眼,目露询问。
江随舟静默一会儿,看一眼还在低着头抽泣的风离殇,便对弟子们道:“走。”跟上了封氏的步伐。
玄天派与封氏一走,原地便只留下了云冥瑾、风离殇、扶善还有除妖司众人。
说是一巴掌打在云冥瑾脸上也不为过。
与风离殇相遇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又感受到被人轻蔑的滋味儿。
不过风离殇的种种奇异之处,让云冥瑾笃定有利可图,且多年勾心斗角,即使不悦,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反而对风离殇笑了笑,道:“我自是相信的,只可惜没有凭证。”
风离殇有些惊喜,她看着云冥瑾,急切道:“虽然没有凭证,但我直觉是这个方向,我的直觉向来很准,等我们把狐妖降服了,他们自然会知道谁才是对的。”
云冥瑾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