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一万遍,现在的局势都是,张三郎在北,左扶登州,右控三十营锐士,此诚不可与之争锋也!”
“说的不错。”黄俊汉努力来劝。“龙头,三郡之地才是根本,切莫本末倒置!”
李枢尴尬一笑。
倒是崔玄臣此时朝黄俊汉正色来言:“黄头领,局势是局势,只说这三郡之地的交还,你却根本没懂李公的意思。”
黄俊汉强压不耐,只做正色反问:“此事上崔四郎便懂李公的意思?”
“李公的意思很简单,首先是担心这是缓兵之计,其次是担心这是消磨之策。”崔四郎脱口而对。“敢问李公是也不是?”
李枢当即颔首。
而黄俊汉听到这里,却干脆彻底不耐起来:“怎么可能是缓兵之计,又怎么可能是消磨之策?若是缓兵之计,更应该立即答应,让对方不能拿这个缓,若是消磨之策,哪里又有三郡之地的消磨饵料?龙头,恕我直言,你现在在这边无所事事,更是消磨。”
李枢沉默不应。
黄俊汉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也有些讪讪,赶紧低头。
当此时,崔四郎复又叹了口气:“李公,黄头领这话虽然直接,但却有些道理……这里面有两个关键。”
“请崔四郎赐教。”李枢拱手以对。
“其一,便是你不要这三郡之地,其余还算依附于你的河南头领们还要不要?切莫为此失了众心,那是根本之一。”崔玄臣正色劝道。“其二,他消磨不消磨无所谓,关键是李公会不会为此失去了志气?自己的本心则是根本之二。”
李枢怔了一怔,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来敬对方:“崔四郎一语惊破醉中人!请受我一杯酒!”
“不敢!”崔玄臣立即起身,也举起一杯酒来。“终究是李公志气未堕。”
黄俊汉大约意识到怎么回事,不由喜上眉梢,便也端起酒杯,准备起身言语。
孰料,就在这时,李枢自顾自一饮而尽,却是转过身来,重新来到廊柱下,然后指星而诵,居然是顺着之前的旧诗,继续作了下去,而且语气明显渐渐激昂,一转之前颓废:
“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
唐俗犹未平,周道将何冀?
神武市井徒,钱毅刀笔吏。
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
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黄俊汉端着酒听了半晌,眼见着崔玄臣全程摇头晃脑,心中冷笑不止,但依然在吟诵结束那一刻,立即放下酒杯,拊掌大赞:
“李公好志气!”
李枢也长呼了一口酒气。
张行当然不知道某人已经决定接受政治妥协,待谢鸣鹤与马围醉卧后,便将马围的意见以及自己的认可写成文书,然后交与王雄诞,让后者传递了出去。
陈斌、窦立德、阎庆、崔肃臣这些人应该会为他做好。
翌日上午,马围酒醒,想起昨晚事,颇觉有趣,推门出来,却见到张行以下,谢鸣鹤、王叔勇俱在院中坐立不一来等,不免有些惊慌。
“马酒生,你酒量虽好,修为却不足,不似我酒醒的快。”谢鸣鹤当先来笑。“还是少喝酒。”
到底一场酒友,马围也不似昨日那般敷衍,微微拱手示意。
“今日须暂时不能饮酒,且用些早饭。”张行也随即开口。“然后随我们走一遭。”
马围当然无话可说,昨日既然上了人家的桌,喝了人家的酒,今日便该随行了,便老老实实依言而行,用了早饭,上了一匹马,随之而行。
说实话,这个时候马围意外感受到了寒冰真气的效用,跟着这位张龙头,不光随时有人帮忙温酒,夏天赶路也不怕热的。
就这样,一行人疾驰向北,抵达东郡匡城韦城两县之间,却在一处两县交界的官道路口这里停下,然后安静下马于道旁树荫下等待。
大约中午的时候,又一行数十骑自东北面过来,却正是消失不见的王雄诞领头,而其人既下马,却没有着急上前,反而立定,望向身后一名年轻人。
非只如此,便是王叔勇与谢鸣鹤也盯住了此人。
此人低着头,翻身下马,上前拱手,言语低沉:“三哥。”
“徐大郎。”张行坐在树下不动。“我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只处置你们父子这对首恶,抄没你的家资,其余人以私兵为限,只要交出成两百人以上的建制私兵,便既往不咎……包括商队生意什么的,只要正经纳税,我都举双手赞成……你现在还是大头领,你这一手走哪里?”
马围这才反应过来,此人居然正是徐大郎。
这其实给了他些许震撼,因为张龙头对这位徐大头领的控制力度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当然,反过来一想,这张龙头又不是只会温酒,人家从一个空头龙头硬生生弄到眼下局面,要是拿捏不住几个人就怪了。
“我也赞成。”徐大郎低声来答,果然恭顺。
“那行……”张行努嘴以对。“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情做……正式开决议罢了你头领之前,也不好让你去河北接替单通海的,但也不能让你闲着,巡视工作还要继续,尤其是因为你的缘故又添了个新活,你要跟我一起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