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浮岛,都只是虚耗。贸然请调更多军队,在风雨将来的迷界,更不是明智之举。
此界六座海巢的兵力聚集在一起,分毫未损。姜望自知一旦离开,恐怕丁卯浮岛立刻就会迎来激烈反扑。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鳌黄钟的乌龟战术并不好看,却无懈可击。
除非他能以万钧巨锤敲碎这龟壳,可惜他与鳌黄钟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拉开到如此程度。
况且现在六座海巢合聚,鳌黄钟所统御的兵力,恐怕已经超过五万之数。
即便都是以海兽战士为主,在鳌黄钟这等名将的指挥下,姜望其实已经没有必胜把握。所以他把沉默碑竖立在六座海巢的聚集区域之外,大军不再行动。
在轻身出阵轰击几次海巢,都未能引出鳌黄钟后。他心里明白,此次出征的极限.....大约就在这里了。
他已决意退兵。
虽说堂堂大齐武安侯,亲自引军出击,却连一座海巢都没能击破,一座迷晶矿洞都不敢占据,必然会招致非议。
此所谓声名累人。
但声名从不在姜望的考量里。
见识过真正名将的战争艺术,他对自己的兵略水平有清醒认知。在军阵的调度上,以「在任何时候都保留反击力量、保有撤退可能」为布阵之要。在战略上虽然也有扫清丁卯界域的大目标,但具体的执行中,仍以保存有生力量为主。
鳌黄钟视他为大敌,处处小心,他对鳌黄钟也警惕得很。绝不会把鳌黄钟的谨慎视作软弱,真正软弱的海族将领,怎么会在鱼广渊战死后,还敢独身来援丁卯界域?
彼此相接的六座狰狞海巢,在丁卯界域结成了孤堡。海族大军的血气,几乎蒸腾成云。
兵家有点兵之术,目光一扫,即知具体兵额。天地元力的起伏,血气的波澜,都是重要判断依据。当然,这些方面也常被用于迷惑对手。
石门兵略里当然也有李氏独传的点兵术。
姜望自认学艺不精,对鳌黄钟统御的大军数量有所判断,但并不笃为真理。
默默地望了一阵血气,在心中一声轻叹。第一次指挥
大军作战,虽说无过,也难言有功。在自身实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未能真正击败鳌黄钟这样的对手,未能真正奠定丁卯界域的局势,终究有些遗憾。
但这些遗憾,也转念即被斩去。
石门兵略有云:一夫之恨,不可以动三军。今一夫之憾,更不可以轻为三军之由。
便淡声发令:「传令三军——」
方元猷既为亲卫,也是旗官,正规整待命。
忽有斥候来报,打断了姜望的命令:「启禀侯爷!有自谓三刑宫卓清如、钓海楼竹碧琼者,阵外求见!」
姜望眉头一挑:「身份确认无误吗?」
斥候道:「应是无错,军中有钓海楼修士,认得竹姑娘。」
丁卯界域四座浮岛的兵力,都被姜望统合,其中并不只有齐军。姜望也都一视同仁。「快请过来!」姜望急声道。
方元猷看到自家侯爷的眉头舒展开来,难掩喜悦,心中暗自琢磨,这份喜悦具体是为哪一个。
身为亲卫统领,要先侯爷之忧而忧。
三刑宫的真传,钓海楼的真传,不知与叶姑娘相比,谁更秀出,谁在侯爷心中更重?
当时在妖界,叶姑娘可是问了不少问题,自己咬死侯爷从不逛青楼,尤其讨厌红袖招,很对得起侯爷的信任。这卓姑娘、竹姑娘若是也问些什么,自己又该如何态度呢?三刑宫出身的那个,应该不好糊弄....
姜望完全不知道自己忠诚可靠的亲卫统领内心是怎样精彩纷呈。他的喜悦当然发自真心。
倒不全是故友相逢。
现在他顿兵于此,是进无可进,退又不甘。竹碧琼是外楼境中数得着的实力,卓清如更是法家圣地出身的强神临。
在这时候碰到他们,好比是瞌睡来了枕头。要砸破鳌黄钟的龟壳,正当其时也!
若非主帅不可轻动,手握三军之重,须得万分谨慎,他都已经飞出阵外,亲迎强援。未几,身穿钓海楼道服的竹碧琼,与穿着普通长衫的卓清如并肩而来,踏足楼船。她们都不是那种姿容秀出的女子,但各有不凡气质,殊立人间。
姜望热情地迎上来:「竹道友!卓道友!怎么于此相逢?」
卓清如目视远方,一副观察海族军势的样子,实际以余光认真地打量姜望和竹碧琼,随口道:「我从怀岛出发,乘钓龙舟来迷界,恰好竹道友也要来我便与她同行,顺便看看.....看看迷界。让竹道友说吧,路线是她选的。」
法家秘术非凡,姜望早知视线之重,也未能察觉卓清如的关切,只含笑看向竹碧琼。
竹碧琼面色倒是平静,淡声道:「卓师姐负法家之望,要游学天下,我便带她见识见识海族天骄。也未怎么刻意选路,刚好来到此界,刚好看到武安侯的大旗,便冒昧来访——」
她终于看向了姜望的眼睛:「不知是否冒昧?」
在迷界寻一个具体的目标,并不容易。一来规则混乱,方位全无。二来强敌频频,纷扰难绝。姜望自己都失期受责,如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