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矩地宫的法家大宗师,依然是面无表情,但难免有了几分例行公事的味道:“冬月二十八日,你在哪里?”
庄高羡压着怒火,声音平缓地道:“宫中。”
“十月十六日,你在哪里?”吴病已又问。
庄高羡道:“宫中!”
吴病已再问:“五月十六日,你又在哪里?”
庄高羡索性一挥手:“去传起居令史,把朕的起居注搬来,看吴宗师还要问什么,且与他细细核对!”
“吴宗师!”他就那么端坐龙床之上,自有中兴之主的气度与威仪,直视吴病已:“朕尊重三刑宫,更尊重三刑宫对人族的贡献,故可以不顾惜君王之仪,这般屈辱与您相见!但您若是始终是这些无聊的问题,毕竟肩负万民生计,请恕朕不能再奉陪!”
吴病已只道:“当今之世,龙蛇并起,河海难清。蝇营狗苟,恶鸟嘈嘈。除却司马衡,谁人可堪史笔?”
“我庄国令史你不信,起居注你不信,朕就坐在您面前您总能信?”庄高羡面上不显怒意,但他的愠怒埋在字里行间:“试问朕如何能够悄无声息地往返万妖之门,瞒过天下人的眼睛,去涉及您所说的大案?”
“若是说——”他站起身来,甚至于走近吴病已:“您是一定要找个理由带朕去三刑宫,让朕去跟丹君为邻,那不妨找个更说得过去的!”
“庄君不用激动,我也只是例行调查而已。”吴病已淡淡地说道:“毕竟这次被人在妖界刺杀的,是大齐武安侯姜望,他最早是你庄国的人,与你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枫林城之覆,是朕一生之辱。姜望怨也好,恨也好,都是应当,朕都能理解。他突遭不幸,朕亦恸之!朕不会、舍不得、也没有时间去刺杀他!”庄高羡道:“这个回答不知吴宗师满不满意?”
杜如晦也在这时候说道:“天子身系社稷,岂会轻身冒险,更别说是去万妖之门后!这道理吴宗师不会不懂,但愿您不要听信谗言,可以公平地看待庄国。这是一个英雄的国家,从建立之初就在对抗白骨道,如今好不容易才迎来河山安宁。”
吴病已看了杜如晦一眼,语气平淡地道:“你们君臣,倒也确实相得,无怪乎能使庄国中兴。”
“吴宗师如果没有别的要说的,今日便如此吧!”庄高羡抑着声音道:“朕还有要事,就不送了。”
“不知庄天子是有什么要事呢?”吴病已问。
庄高羡气极反笑,恨声道:“刚刚收信,朕的良才宝驹,战死在万妖之门后!不知这事对三刑宫来说,算不算重要?”
吴病已完全无视他的讽刺,只道:“不知是哪位良才宝驹?”
庄高羡终于是怒了,提高音量:“姓乔,名敬宗!死于高陵城伐妖之战!吴宗师请去彻查!朕看军报,一起战死的人才,还有景国沐飞平,季国褚子诚,中山国于越……您务必一起查了,兴许能给朕查个假死出来!”
吴病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只道:“我会的。”
“不打扰。”
这位法家大宗师转过身,一步踏出寝宫,踏出庄国外。
一场身死国灭的危险,至此消散。
寝宫之内,君臣缄默许久。
杜如晦道:“姜望已死,杜将军依然忠心耿耿。这几年无数次试探,都已经证明了他的品行。老臣以为,对他的戒备已是可以放松一些……别再让他守门。军中太缺良才,他在九江玄甲的位置无可取代。”
庄高羡却是并不说话。
反复深呼吸好几次。
才猛地一掌拍在龙床上:“必须不惜代价,尽快把护国大阵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