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点点头,又道:“去了三刑宫之后,不用经常验尸了吧?”
林有邪淡声道:“天下列国自有法制,倒也没有那么多案子留给三刑宫办。而且,我应该不会进刑人宫。”
“那就好。”姜望又点点头,然后道:“希望你在那里过得开心,学有所成。“
林有邪这时候反倒笑了。
她笑着看向姜望:“刚才我一个人坐在这里的时候,我在想,等会我跟你说我要离开齐国的事情,你会说什么呢?“
姜望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就是现在这样。”林有邪笑道:“这就是你会说的话。”
不待姜望再说些什么。
她便纵身跃下了横权,挥了挥手:“走咯!"
姜望想了想,在后面问道:“不是说明天才走吗?“
林有邪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林中只留下她声音——
“我说错。是今天。“
姜望没有再说什么。独自坐在横出的树杈上,眺望穿过林隙的光,听流风摇动树叶,是沙沙的声响。
而重玄胜和十四牵着手在林外说话。
说到了天黑,竟然又天明。
呼~
呼~
叮叮叮叮咛咛~
风有不同的形状,风吹过林间,和吹过屋檐,是不同的声音。
而临淄易府的房檐下,挂着浮刻飞鸟的风铃。
风的声音因此更加具体。
大轿抬到门前才落下,朝议大夫的府邸大开中门。
姜望今日穿得正式,系玉佩剑又华服。
麂皮长靴,青玉发冠。
卓见风姿,步履翩然。
只因是正式递了拜帖的到访。
易星辰亲自站在院中相迎。以他的身份,已是足见礼遇。
姜望赶紧趋近几步,上前见礼:“怎敢劳您亲迎?“
“今日是吹的什么风,武安侯竟然登门!”易星辰语带埋怨地道:“我以为你早该来了。”
姜望自然是惶恐一番,解释自己是如何如何忙碌不得闲。
易星辰自然也是理解理解,现在来了就很好。
有些客套很无聊,但是很有必要。
他与易星辰之间,还是在前年崔杼刺帝案搭上的线。
黄河之会的天骄备选名单,向来是由政事堂准备。彼时崔杼的名字,就是易星辰最后所勾选。
这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时候真在一念间。
易星辰虽说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被打落尘埃,但清洗一旦发生,他是免不了失点血的。那囚电军统帅修远,可是因为崔杼错过了太多。
姜望在当时站出来劝天子息雷霆之怒,避免了一场有可能的清洗。易星辰后来也有所表示,在张咏哭祠案里,通过他的门生巡检副使杨未同,给予了姜望支持。又在出征黄河之会前的点将台里,给了姜望非常尽心的指点。
双方就此有了交情。
在重玄胜的操持下,德盛商行年节都会以姜望的名义送些礼物至易星辰府上,倒是保留了这份关系。
但更进一步的交谊,却是未有过。
无它,实力地位太不对等。
远则使人疏离,谀则使人轻慢,重玄胜把分寸拿捏得很好。
今时则不同。
今时姜望已是大齐帝国最年轻的军功侯,食邑三千户,是可以堂堂正正走进政事堂,旁听政议的存在。
虽不能说可以与易星辰相提并论,但也有平等对话的资格了。闲饮茶,笑饮酒,谈谈国事家事,也都没什么问题。
两人行进中庭,各自落座。
自然先是一番叙旧,再聊几句天下形势,讨论一番道术技巧……易星辰可是临淄城里顶有名的术法大家。
如此好一阵之后,姜望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止住了继续求教的话茬,左右看看,冷不丁问道:
“怎地不见令公子?”
易星辰有两个儿子,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岁,资质都很一般,远不及易星辰人物风流。
所谓“世间少有玉郎君,难得一见易星辰。“
说的正是李正书和易星辰年轻时候的风姿。
常有人说正是因为易星辰难得一见,所以占多了易家的才气,使后人难有所得。
当然,这亦只是闲话罢了。
易星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长子怀咏,资质鲁钝,这会应该还在户部核账。次子怀民,性子跳脱,不受管束,这会还不知睡在哪个馆子里。过几天我准备把他送去玄沙挖矿,省得在身边碍眼。
无论易怀咏、易怀民如何,也都不是他会跟人闲说的话题,同姜望论及,亦是一种亲近。倒是不会让他们结交,因为注定不会是一个层次的人物。就如易星辰此时的语气,是有一种与姜望闲谈晚辈后生的态度在的。
他自己目前属意的能够多继承他政治资源的人,是巡检副使杨未同。毕竟政纲之传,亲生的没用,有才的才行。就算是为后人铺路,他也只会让杨未同和姜望打好关系。
姜望当然也不会拿大,只是道:“两位贤兄人品甚好,这點我是深知的。今行於世,人品是第一要务。至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