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要去自己不喜欢的地方。
有的人甚至一生都是如此。
他懂得这个道理,也教会自己忍受。
佛家以此为八苦之一,是为“怨憎会”。即是说与自己所怨憎的人或事,因缘聚会在一起。
这是人生难以摆脱的苦楚。
他不觉得自己应该例外。
此时他立在城门之后的大街上,立在那充斥着各式恶意的目光中,放眼望去,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不规则建筑,各种烂七八糟的不体面人。
不赎城不是一座特别巨大的城市,但庄雍洛三国乃至于整个西境走投无路的人,全都涌进了这里,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要在这里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他腾空而起。
如神的力量骤然勃发,他强大的灵识离体而出,如水银泻地,以一种无所顾忌的姿态、迅速铺展开来,涌向四面八方!
他当然不能够以灵识覆盖整个不赎城。
但是在这种灵识铺地的情况下,掠搜整个不赎城,不会超过三十息。
他腾跃在空中的姿态、不加掩饰的强大气息,以及足能令人感受到压迫的汹涌灵识……无不昭示了他神临境修士的身份。
一位看起来如此年轻的、神临境的强者!
能够在不赎城里生存下来的人,全都是识相的人。
一时间以这人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凡是能够看得到他的人,全都像惊鸟一样掠走,往更远的地方散开。
唯有一人,逆人潮而行。
扎着一条小辫的连横,不知从何处,懒洋洋地钻了出来。
他身上的血色劲装,的确有鲜血的严酷。
他反手拔出了一柄狭长微曲的腰刀,轻轻一抖,寒芒满街:“提醒一句。在不赎城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如果你要来杀人,就需要先缴纳万倍于那人命金的赎金……不然的话,就是与我不赎城为敌。”
新入城的神临境强者什么话也没有说,只踏空一步,便已落在三个街区之外,一个两手空空、孑然一身的男子身前。
这时候他才道:“哦?是吗?”
他嘴里随意地问着问题,眼前却是看向面前的……萧恕。
“他奶奶的,我感觉我在这里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啊。”
在这人的身后,一身血色劲装的连横追着跃上高空,手提腰刀飞身落下,对着这人的后脑勺,以战斗的姿态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这里是不赎城,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明显是为萧恕而来的神临强者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这区区内府修士有这般勇敢。
“规矩……”他点了点头:“好像是应该守的。”
他回过头来看向连横,语气轻松地道:“你刚才说赎金需要万倍于命金是吧?萧恕给了多少命金?”
连横一只手提着腰刀。另一只手翻出入城简,火速瞥了一眼,异常严肃、字正腔圆地道:“四万一千零二十七颗道元石,二十两赤金,十三两雪花银,二十六枚环钱……买命四十天。”
他补充道:“今天是第一天。”
面容坚毅的神临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道:“我张巡,有我张巡自己的规矩!”
众皆讶然。
此人竟是丹国三十岁以下第一人,神临境天骄张巡!
“……”连横亦讶然,当然他意想不到的点并不相同,把入城简收回:“意思是你不想给钱?”
张巡冷漠地收回视线,又向萧恕走去。嘴里道:“你可以有你的理解。”
他这话是在对连横说,又像是在对萧恕说。
的确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而这全都无法改变结局。
从始至终,萧恕都非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什么话也没有说。
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姿态。
他能够逃到这里来,已经是付出了所有的努力。
将生死置于他人掌中,悬在别人的规则里……这不是强者该有的选择。却已是他没有办法的办法,是山穷水尽已无路的一条路。
他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
而连横大怒!
他提着腰刀,整个人散发出凛冽的杀气,叫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把腰刀劈在张巡的脑门上。
而后他毫不犹豫地扭过头,对着囚楼的方向大喊:“好兄弟快出来!有人砸场子!!”
此刻正坐在囚楼四楼窗边的姜望:……
姜望记得萧恕。
当然也记得张巡。
在观河台上,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场里,张巡是唯一一个跃跃欲试,想要接李一一剑的人。
说他过于自信也好。
说他不自量力也好。
他为丹国拼命的决心,却是不容否定的。
他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跨越千里,要来亲手扼杀丹国的另一个天才。
这样的事情,实在叫人不知如何评述。
但最让姜望无言的,还是连横的这一嗓子。
这位兄台,我只是路过这里。
你们不赎城的事情,关我屁事?我又没收人家的命金!
但他姜爵爷毕竟是个厚道的人。
想了想已经加入不赎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