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年半,恒荣帝再次踏入锦鸾宫大门。
浓黑夜里,一行人见到他仿若见鬼,纷纷垂头避让。因为皇上面色铁青,目含凶光,周身抖不散的煞气。
陈贵妃刚服下丸药,正准备就寝。听见通传皇上驾到,忙不迭跪地迎接。
恒荣帝落到暖榻坐,双手平静地搭在大腿,一言不发。
贵妃心道大约是为栽赃齐王贪墨之事,便遣了宫人,独留秋禾伺候。
恒荣帝一开口便是,“辞儿死了。”
陈贵妃大惊,“死了?早起还让人给他送过饭菜,如何死了?”
恒荣帝刀锋似的眸光射过来,“你问朕?朕倒要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陈贵妃跌坐在地,止不住地抹泪,“皇上明查,那是臣妾精挑细选的滋补膳食,送之前宫里太监宫女试吃过,并无异样。”
佯装惊恐,“必定是都察院衙门有人要害他!”
恒荣帝冷哼一声,“都察院衙门好些都是你的人,说这些恐怕不合适吧。”
事实确实如此,好几个堂官都是走她门路买官上位。
然而贵妃心窍转得快,连忙反驳,“朝廷从来没有臣妾的人,他们受命于天,都是皇上的人!”
说着挪动膝盖跪到恒荣帝脚边,含怨带愤地扯他裤腿,“皇上,您要信臣妾,是断然不会害辞儿的。”
见她红着眼圈抹泪,恒荣帝眉心紧敛。冷的目光一并将二十几年的欢情冰冻。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简直无可救药!
他让随行太监丢下两包吃食,“这菜你可认得?”
贵妃让秋禾打开,一闻便摇头,“菜色是臣妾预备的,味道却不对。”
见皇上不松口,哀声道:“饭菜送至都察院衙门一路经多人传递,并非只有臣妾的人经手。”
恒荣帝鼻腔里泄出不屑,“既知传递的人多还送?”
贵妃瘫坐在地,缓缓释放哭腔,“传递的人再多,可关着的是臣妾养大的孩子。臣妾不惦记谁惦记?”
须臾抬眼笑,“掺了毒药的肉,隔着老远就能闻出来。辞儿那样机敏的人如何会吃?分明是有人杀人之后栽赃陷害。”
恒荣帝也觉有理,渐渐软了声音,“好端端的,怎么想着给他送饭?”
贵妃略怔,倔强地别过脸抹泪,“今儿是大寒,想着大牢里头冷,特意做的羊肉送去。辞儿好歹算臣妾的儿子,不过是想让他吃顿好的。”
“平时都不送,就赶着今天送?”
贵妃哑然,转着心窍答:“这一向效儿病得更重了些,臣妾身子也不好,益发提不起精神照管辞儿,确实是臣妾之过。”
配合娇咳两声,细细的柳叶眉皱着,惨白的唇紧抿,那模样仍是叫人不忍责怪。
恒荣帝仰面深叹,“没有精神料理辞儿,倒有心思替你侄儿善后。”
陈贵妃如遭雷击,皇上居然这么快知道陈家与钱家的瓜葛。她立马想到宁仁宫那个人,一并从心底恨到面上。
“这样说,皇上今夜专程过来是要替钱家做主。”
彼此都知道钱家背后是萧皇后。
恒荣帝睨她一眼,在她心中人命官司竟不如后宫争斗要紧。
他失望地摇头,“朕真是将你宠坏了。”
贵妃觉得这话是含血喷人,不免想起散漫天真的齐王妃,女人真得到宠爱就是那样子,才不会是她这般殚精竭虑的模样。
她干笑两声,低声道:“人哪是能宠坏的,一个被宠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
恒荣帝登时怒上眉梢,将她下巴捏得发白,“别以为朕不会杀你。”
陈贵妃凤眼微横,看向偏殿,“杀了才好呢,横竖效儿活不长了,省得我们娘俩活着刺痛谁的眼睛。她家伤了个表侄儿,年关底下就要臣妾偿命。”
听她话里含酸,对后宫争宠的关心远大于对李辞之死。恒荣帝一时拿不准主意,到底是不是她动的手。
大牢里的假齐王是他安排的,特意选了个身形与李辞相似的秋决要犯,原为试探絮儿对李辞的真心。不曾想,竟真有人趁李辞落难暗下杀手。
从锦鸾宫出来,恒荣帝立马吩咐抬轿太监去了宁仁宫。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
恒荣帝略抬头,将宁仁宫殿门望着。浓黑的夜像一块遮天帘幕,看不清重重宫墙里的景物,一并看不穿人心。
这一连串事情蹊跷得很,如何贵妃派人往都察院送食盒,一路畅通无阻?原本该有御史当值,那天偏巧又都病了,里里外外全剩贵妃的人。
没准儿有人在推波助澜。
“回御书房。”恒荣帝冷声吩咐。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人却少得很。因先太子殒命于此,皇上很少过来,配的宫女太监也少。
已是一更末,窗外簌簌的风声衬得天地格外安静。
李辞坐在书案前揉着额角苦恼,信写好却没法子往隐春园送去。关在御书房好几日,不知絮儿在外急成什么样?
有没有急得乱打人?
正愁着,有太监传话皇上驾到,李辞拔座起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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