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得很,又不见落雪。压得人心里凄然沉重。
倩娘斜靠在枕,哼了段《玉簪记·琴挑》:朱弦声杳恨溶溶,长叹空随几阵风。
她这辈子还真是像风一样四处飘零,从苏州飘来京师,从孙大人的别院又飘到铜钱巷,马上又要飘进燕王府去。
想起那欧彦深大人倩娘忍不住笑。七十的人了,还想她的人呢。
说她长得像他死去多年的发妻。可见男人到老到死都是一个德性。
有没有例外呢,像是有的。那齐王李辞不就是个例外。
前年在苏州的时候,她应酬前来巡查长江堰口的两位皇子,太子自是众星捧月,唯有李辞孤冷得像天边的月。
后来她从一位公子哥手里哄得一副扇面,正是齐王李辞的手迹。
如今摸着那些乌黑的字迹,就好像触碰到一片陈年的冰。
到京半年了,倩娘避着不去打探李辞的消息。可听闻他中毒快死了,便不得不去看一看。
隐春园角门上的小厮接过拜帖一看,不由得将来人上下扫量一番。
末了笑道:“姑娘稍等,小的去回了我们王妃就来。”
这厢絮儿与李效、集美几个玩三国杀玩得正起劲,听小厮来传话,说是角门上有位叫苏倩儿的姑娘求见。
絮儿吓得牌都忘了出,“倩娘?”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李辞居然和倩娘认识?
闹半天那外室小娘子是倩娘?
等等,倩娘不是李赟的外室么,怎么成了李辞的外室?
他们兄弟这是共享外室?
一连串问题飘荡在絮儿脑海,她吩咐将人请到厅上坐,回到房内挑来选去,愣没找着合适的衣裳。
都说倩娘生得美,千万不能被她比下去。
一番收拾打扮,倩娘在厅上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
絮儿甫进门,倩娘便从座上起来恭敬福身:“见过王妃。”
絮儿打眼一瞧果真是个仙姿玉色的大美人。她穿一件天水碧的对襟袄,坠着烟灰色罗裙,通身如一缕浅淡水雾,缥缈出尘。
与絮儿想象中的风尘女子大不相同。
絮儿抬手,“苏姑娘免礼,请坐。”
稍一顿,便问:“我们从前见过么?”
倩娘刚刚坐定,挑眉见齐王妃笑意尴尬,便猜到是怀疑齐王在外头与她有不轨。
她这种身份的女人,遭到猜忌不足为奇。
倩娘掩口笑了笑,“我与王妃未曾见过,倒是与齐王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孽缘吧!
絮儿自觉好笑,这姑娘像是处心积虑要在她心里勾起点醋意。
她偏不上当。
抬手招呼倩娘用茶,端的是云淡风轻,“噢,像是听他说过。”
倩娘心下一跳,李辞居然记得她?
他这样淡漠的男人,那次宴席分明没拿正眼瞧过她,居然记得么?
顷刻心腔翻江倒海般搅动起陈年的思念,险要决堤。
倩娘捺着悸动启口,“前年先太子与齐王殿下巡查长江工事,路过苏州府时大人叫我去席上作陪。”
说着顿住,抬眸看向絮儿,“我这种人本不配踏入贵地,恐怕惹齐王妃不高兴了。”
倩娘知道这些官贵太太,别管心底多恨她们,面上却要装作大度和气。以显示出高门大户的教养。
却听絮儿笑道:“我是不高兴,以为我们王爷在外头包了你呢。”
倩娘一双杏眼不觉瞪大,这齐王妃倒是真敢说。
她面色讪讪,指头暗抠着汤婆子上的纹路,“齐王殿下与我并无瓜葛。”
絮儿见她面色若桃,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好奇打趣:“你喜欢我们王爷?”
当即吓得倩娘起身跪地,“绝没有的事。”
还说不喜欢?
絮儿心笑,这个反应可是再明显不过。
但从倩娘慌里慌张的样子来看,李辞多半不知内情。
她心下一松,走来抬起倩娘的胳膊,“不年不节的,别动不动就跪。你喜欢他什么?”
倩娘盯着她天真的眼睛看了看,看不出半点嘲讽,连一点拈酸的刻薄都不见。
她就知道,是斗不过眼前这个女人了。
齐王妃连自己的男人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和男人有纠葛的女人。
倩娘原想兀自登门,没准儿能吓齐王妃一大跳。想到在和美夫妻间生出点嫌隙,便有些扭曲的快意。
哪知见面后受惊吓的却是她自己。
倩娘沉默半天才道:“小女不敢造次,不敢觊觎齐王殿下。”
絮儿噙着淡淡讥笑,“如今他中了砒霜剧毒,横竖没几日好活。管你觊觎不觊觎,趁早死了那份心。”
倩娘彻底服了,怎么说起齐王的生死,齐王妃仿若置身事外?
她倒要替李辞不值,娇声道:“人既然还活着,就不该咒他。”
絮儿挑眼看她,给点颜色还开上染坊了?
她沉下目光,“你今天登门是给我讲道理来了?那我可要送客。”
倩娘急忙福身辩解,“今天是替燕王殿下来瞧齐王殿下的病。他如今被禁足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