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除今上外,只有段准、霍鹏、董仪、顾涛四大军机,并北静王、大都督李猛、右都督王宁。
贾琮心中一动,这就是今上信重的核心圈了,连关浦、江风两位中堂都被排除在外,自己跻身进来,不知是福是祸。
“臣贾琮参见皇上。”
“平身。”熙丰帝抬手道:“今儿请诸位爱卿来,只为了议一件事,九藩。”
“九藩本是开国之初,太祖为防范边患而设,如今已近百年,边疆已固,国力已实,而藩王与边镇总兵互相掣肘,令出多门,越发不见其利,只见其弊,似无再设藩之理,诸位爱卿请试言之。”
霍鹏出班奏道:“皇上所言极是,臣以为目前正是撤藩良机。”
其余几人或是始作俑者,或早已知情,或收到风声,忙开口附和。
熙丰帝道:“霍爱卿所言良机是?”
霍鹏道:“臣以为良机有三。
一者陛下近年来文治武功鼎盛,恰才又平定忠顺、屠斐之乱,威望直追太祖,此乃天时;
二者九边总兵府人才济济,受制于藩王久矣,又把持了各地雄关险隘,若朝廷有诏,岂有不奋力死战者乎?此乃地利;
三者都中经历此次叛乱后,奸贼佞臣尽数驱除,朝中文武皆忠贞之士,无不同心戮力为圣上效命,再无首鼠两端,骑墙望风之辈,此乃人和。
有此三者,何愁大事不定?”
“霍卿之言甚善。”熙丰帝微微颔首,看向余人。
董仪道:“除霍相所言之外,还有一利。今年江南夏税已进京,足足两千万两,是往年数倍,可见新法成效。
加之催缴的亏空、抄没的叛贼赃款,如今国库充盈,足可应变,撤藩正当其时。”
李猛生怕好处都被说完了,忙道:“两位中堂所言极是,自平叛后,五军都督府厉行整顿,裁汰了一批老弱残兵,又从地方卫所补充了一批精兵,如今京师十二团营、西山八营无不整装待发,以报圣上天恩。”
熙丰帝微微一笑,道:“诸位爱卿的意思是应削藩?”
“正是。”众人齐声道。
“好,既然削藩有利于国,如何削还须斟酌,古往今来因削藩而生乱者,比比皆是,诸卿深知。以国朝之情来看,可有良策?”熙丰帝道。
霍鹏道:“臣以为削藩乃险重之策,不可不慎之又慎,若要削藩,宜先推新法,充盈府库,方可保万全。
如今江南之地已然大行,北直隶并其余地方,也该一体推行。”
众人都无异议,不管是贾琮在辽东的做法,还是江南推行新法的成果,都是肉眼可见,国库家底越厚,自然削藩成功率越高。
顾涛道:“臣附议,新法乃强干弱枝之良法,如今都中少了忠顺、屠斐等一干叛逆权贵阻挠,推行新法,水到渠成。”
熙丰帝点头道:“此言甚善。”
霍鹏道:“如今顺天府尹办事不力,瞻前顾后,非新法良臣,臣举荐金陵知府黎超接替。此人在江南推行新法成效卓著,堪当此任。”
顾涛也道:“黎超当初在苏州知府任上便颇有建树,才干卓异,臣亦保举。”
熙丰帝道:“既然两位爱卿举荐,着即调任罢,并诏告天下各州府,厉行新法,但有踟躇不前者,一律革职。”
“是。”
段准道:“启奏陛下,方才所言是削藩筹备之务,于削藩之事,臣有几点浅见,请圣上训示,并诸位同僚指教。”
众人忙谦逊。
“爱卿但说无妨。”熙丰帝道。
“臣以为削藩不可操之过急过明过苛。
过急者,易激其反意,酿成大变;
过明者,易被其看透朝廷虚实,从容应对;
过苛者,易促其同仇敌忾之心,联手抗法。”
北静王赞道:“准公一针见血也,此言正中要害。”
众人也点头称是。
熙丰帝微笑点头,道:“准公可有良策?”
“不敢。臣以为削藩应分为四步走。
第一步,劝藩。下月初三便是陛下万寿节,各藩王世子已陆续进京朝贺,届时可赐宴,温言劝告,请诸藩王进京居住,以固皇统,其爵位封地由世子承袭,以刺其忠奸。”
贾琮道:“准公,若他们推脱不奉召,又当如何?”
段准笑道:“若其推脱不来,定是居心叵测,便是不忠,因此还有第二步,胁藩。
须请定国公出手,传圣上密旨于九边总兵,令其整顿军备,监视藩王部曲,扼守雄关险隘,严防其作乱。”
贾琮道:“这个不难。在此之前,锦衣卫、东厂还可联合对九边诸将一一甄别,将平日与王府过从甚密之辈尽数升迁调离,既剪其羽翼,又不使其警觉。”
段准道:“定国公深谙行伍之事,此言极是。”
熙丰帝也颔首道:“第三步是?”
“第三步是儆藩,朝廷当以雷霆之势拔除其中一藩,杀一儆百,且这一藩须是财雄势大,狡猾凶顽之辈,否则无震慑之效。”
北静王道:“如此一藩既除,诸藩惊惧,朝廷再下诏申其恶行,以为警示,并加抚慰,诸藩当可传檄而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