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迎的前一日林家派了人过来安床,来得正是两位婶娘,还有新娘林氏身边的乳娘丫头。沈林两家也算是故交,长宜跟着梁氏在花厅待客,送走林家的人后长宜正要回厢房,却在抄手游廊被一个面生的小厮叫住。
那小厮行了一礼,把怀中揣着的字帖双手奉上,木槿接过字帖递给长宜,那小厮道:“这是我们大人叫送过来的。”
长宜不由皱了皱眉,接过字帖翻开看了一眼,见上面的字迹温润清和,正如写这本字帖的人。
她还以为徐衍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叫人把字帖送了过来。长宜望着字迹静默了片刻,问道:“你们大人什么时候走的?”
小厮回道:“大人和永城侯卯正时分从阜成门出发的,临行前吩咐了小的给姑娘送来这本字帖,还说姑娘要是想练字,随时去他府上去取就是。”
……随时去取,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不过以徐衍的接人待物,这倒也算不上什么说得上的事,那郑媛斋不也是临摹的他的字帖吗,人家可能也只是遵守承诺,同她客气客气罢了,她想这么多做什么。
长宜摇了摇头,同那小厮道:“替我谢过你们家大人,等过些日子大人回来,我再亲自拜谢大人。”
那小厮拱手告退,长宜回了厢房,净手后坐在窗前小心翻了一遍字帖,抬头望见庭前栽的西府海棠,才发现一树的花都落尽了,枝上的绿叶愈发繁茂起来,夏天就要到了。
二日一早,天还未亮,长宜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了,她带孝在身,没有去前院见客,躲在厢房里做针线,她想亲手给舅舅做两双膝袜。
长宜找了两块棉布,坐在窗前仔细剪裁,青竺是个喜欢热闹的,长宜见她不住的往外看,便让她去东偏院看看新娘子来了没有,木槿比青竺年岁大些,性子沉稳,长宜也让她去看,木槿却摇摇头说:“这会子人多怪挤的,况且等明儿认亲的时候就见到了,何必急在一时,我还是陪着姑娘吧。”
长宜见她不想去,没有再说什么,屋子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静悄悄的,听得清丝线穿过棉布的声音。
日近当午,巷子里传来响乐,越来越近,再接着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热闹更甚,长宜抬头跟木槿说:“新娘子来了。”
木槿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丝线道:“姑娘做了半天的针线了,也去外面站站吧。”
长宜也觉得眼睛酸胀,扶着木槿去了廊下,这会子天气还不算太热,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没来由生出三分的慵懒之意。
长宜在廊下小站了一会,正要转身回屋,隐隐约约听到抱厦那里传来一阵哭声,这大喜的日子,谁跑到这里来哭?
长宜心下起疑,带着木槿去了后院,这会子丫头婆子都跑去东偏院看热闹了,偌大的一个后院连个人影都没有。
长宜顺着哭声找过去,果然在拐角的月洞门前看到了一个人,却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身上穿着大红织金曳撒,胸前戴着一块金蟠螭长命锁,看穿着打扮,倒不像是一般的官员子女。
长宜走过去,在小男孩前面蹲了下来,柔声道:“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小男孩见人过来,怯怯的抬起头来,却往后退了一步,望着长宜的目光中带着警惕,小小的孩子,怎的会露出这般神情,长宜没有再往前,微微笑着道:“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小男孩望了望她,似乎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坏人,过了一会方才放下了戒备,诺诺的道:“你……你知道我舅舅在哪里吗?”
原来是走丢了,长宜不由想起她小的时候,在徐家的院子里也摸迷了路走丢的事情。
长宜摇了摇头道:“我不认得你舅舅,不过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你舅舅是谁,我带你去找他……”
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声音打断:“雍儿。”
长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见廊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小男孩更快一步,高兴的朝他扑了过去:“……舅舅。”
男子同样穿着通袖襕曳撒,不过是藏蓝色,腰上束着玉勾带,他站在阴影里,长宜并不能看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他两眉之间有一道疤痕,看上去有些骇人。
长宜猜测他应该是个武将。想来是舅舅官场上的朋友。
男子弯下腰轻柔的替小男孩拭去眼泪,抬头看了长宜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带着小男孩离开了后院。
木槿扶着长宜回了厢房,忍不住道:“这人好生奇怪,既带了孩子出门,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看上去倒也是富贵人家,不会连服侍的丫头婆子都没有吧。”
长宜也觉得奇怪,小男孩身上所穿的织金衣衫,的确不是一般的武将人家能穿得起的,若是再往上,那便就是伯府侯府了……京城的公侯人家可不少。
一直到傍晚时分,宾客散尽,前院的嘈杂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梁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正房,小丫头拿着美人锤轻轻的敲打梁氏酸重的双腿。
长宜给梁氏端了一盏茶,梁氏接过来喝了两口,才道:“总算是清净些了,这一天我嗓子都要哑了。”
沈家在京城也算是数得上的门楣,沈褚又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