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众人这一搬动,那原本没有丝毫意识的张氏竟是嘤的一声,忽然间悠悠转醒过来。
她张开眼时还有些迷惘,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当那眼珠子转到贾母身上时,竟是蓦然一凝,只大声道:“送走……必须将元春送走啊母亲。”
贾母:“……?!”
可不等她说什么,那已被众人拦住的王夫人又再一次的挣扎了起来:“你这毒妇!你心中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你便见不得我的元丫头好是吧?你做梦!我的元丫头是要做皇妃的!”
张氏听得一哽,两眼已是有些翻白了,但就在贾母以为她又要厥过去的时候,她竟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双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就挣扎着嘶吼了一声:“你当你女儿还能留在宫里吗?这进了宫的女人又有哪家敢要?”
“且堵了她的嘴!”这下不等王夫人说什么,贾母已是亲自伸手就去捂张氏的嘴:“你竟是浑说些什么?”
但张氏本便是强弩之末了,能挣扎出这一句也已是下了死气力的,这一句之后便也后继无力,不等贾母接触到她,人便就软软的倒了下去,只听得喉咙里咯咯几声,人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她虽已现出垂死之相,可贾母此时再看这张氏,已是又惧又怕,便不敢放她回去瞧大夫了,只唯恐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儿叫人听了去。
便就想了一想,只对着左右道:“将大太太送到我后面的厢房中去。”
丫头婆子们早就被这一出出的大戏吓得不敢言语甚至于瑟瑟发抖了,此时见张氏这般了贾母也不叫大夫,便就越发的不敢说话,只能小心翼翼的接着之前的动作将张氏扶到软椅之上,就七手八脚的要抬出去。
却不想贾母竟是偏头看了他们一眼,又阻止道:“罢,便将大太太放在耳房中吧,你们尽数在那里守着大太太,一个也不许走。”
丫头婆子们便就面面相觑了,道:“可老太太,这耳房中……没有床啊。”
贾母只不耐烦:“待会儿找个塌搁进去便是了,你们听命便是,这事儿只不与你们相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些丫头婆子们便只能听了,就穿过堂屋将张氏放进了对面的耳房中,一时又齐齐的出来了,只在门口候着。
贾母又让周瑞家的亲自去管了院子的门,看着这满院子的下人没有一个走脱的,这才对着王夫人道:“你却让我怎么说你是好!”
王夫人面上犹有不忿之色,只是面对着贾母那几乎只能用锋芒毕露来形容的神色,便也有些瑟瑟,就挣了一挣,只从丫鬟婆子的手中挣出来:“老太太,却不是媳妇无理,只是大嫂她……”
贾母便就打断她的话:“行了,你大嫂已是那个样子了,还能说得了你几句?你便就这样句句计较?”
这是——?
王夫人止不住的惊疑起来,就在贾母的面上看了又看,只是却看不出什么,便就试探道:“老太太的意思是……?”
“你和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什么?”贾母直白的骂她一句,只是不等王夫人高兴起来,就又道:“如今还是计较你那好女儿罢,若是处置不好,只怕我们全家都得填进去。”
就将王夫人吓得再度一哆嗦,脸上显出可怜的神情来,只讨饶道:“老太太,元丫头也是个可怜的,还请老太太怜悯一二……此时除了我们,还有谁会站在她身后呢?”
贾母听得这句,却是入不了心,就心事重重的皱着眉,只往那窗前的炕上一坐,就低头沉思起来。
她想的却是张氏的话儿——
“你当你女儿还能留在宫里吗?这进了宫的女人又有哪家敢要?”
若只是论宫女,那还是有人会娶的,这年年放出来的宫女难道最后都孤身一人了不成?
可是这贾元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是去做宫女的。这志在皇家还‘勇于’付诸行动的女人,哪个男人愿意带上这顶满京城都知道的绿帽子啊?
因此贾元春若是不送走,就只怕……
就只怕贾家得就此养她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