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一切都热衷于书写自己的历史……并非是雪中或大地上的脚印,而是印在纸上的文字,如一张行军路线图,多少会更加持久。大地上满是备忘和签名,每一件东西都为印迹所覆盖。大自然里,这种自动记录无尽无休,而叙述的故事就是那印章。”
——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
坦佩谷。
传说这个山谷是阿波罗和缪斯最喜爱的去处。
山谷北侧是著名的奥林匹斯山,南侧是奥萨山,发源于品都斯山脉的皮尼奥斯河经这里蜿蜒而下流入爱琴海。
一百七十多年前的第二次希波战争中,雅典和斯巴达的联军曾经在这里阻挡波斯大军,但他们在得知奥林匹斯山北侧还有一条通路后就不得不撤离这里。
腓力在坦佩谷外收拢了所有部队,携带了必要的补给,便带着大军进入谷中。
希腊的气候就是夏干冬雨,但显然现在还不到时候,谷中的皮尼奥斯河现在还是一条可以涉渡的浅河,只是两侧潮湿的滩涂不好行军。
两侧的山坡上绿树成荫,但却是难以行走的崎岖坡地。因此一进入谷中,色萨利人的义勇队便完全销声匿迹。
很快就到了坦佩谷最狭窄的地方。
这里两侧都是绝壁,下面还有一边是河流,另一边能站人的地方几乎排不开30个人。
不过色萨利人却没有在这个最紧要的地方据守,腓力顺利的通过了这里。
但这个情况让他心头更加沉重。
或许色萨利人正在南面和西路军鏖战,所以无暇顾及这边;
或许是觉得他可能从山北绕路,所以没必要防守这里;
也或许是正盼着他来好进行决战。
面前的地形重又变得开阔,色萨利平原已经近在眼前,脚下的皮奥尼斯河也变得平而浅。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前军的通报:
色萨利人在前方的谷口处扎营,营中立着皮洛士的烈日神鹰军旗。
不知怎么的,腓力一点都不感觉意外。
他只是好奇。
为什么?
一个多月前他只不过是去支援雅典方面军,这个皮洛士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带着一支小小的军队登陆,把色萨利搅得天翻地覆。
就在前一段时间,他还以为要死于皮洛士和德米特里的南北夹击,结果德米特里却撤军了,双方毫无默契。
可见在色萨利的冒险行动仅仅是他自己的意愿。
那么他是为父报仇?
他知道自己当初击杀的摩洛西亚王埃阿喀得斯,正是皮洛士的父亲。
可是他也知道皮洛士从小便和父母分离,长在伊利里亚人的宫廷。
难道即使如此,他和他的父亲仍旧很亲密?
亲密到愿意冒险来色萨利进行复仇?
难以理解。
如果卡山德被皮洛士杀死,自己也会为他报仇吗?
卡山德并不是容易相处的人,他对自己人过于严厉,对敌人过于冷酷。
在刚刚十几岁时,他在成年仪式中按照马其顿传统杀死了属于自己的野兽,然后就迫不及待地上了战场参与搏杀。
他宁愿作为伙友骑兵的一员跟在几个叔叔身边,也不愿作为继业者的儿子接近他的父亲。
一路走来打过波利伯孔、打过奥林匹亚丝,跟他们麾下无数将领打过仗,但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给自己打出来一个后妈。
后来后妈又生了两个弟弟,而这时腓力已经独自领军。
虽然和后妈以及弟弟们的关系都很淡漠,但他和父亲已经更加疏远。
一边发散思维,一边行军,皮洛士的营垒已经出现在视野中,就位于他的西北侧,河水的北岸,稍微占据一点坡度。
外面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不过规模很大,看起来至少有万人以上的军队驻扎。
腓力忍不住想到:
卡山德会不会盼着他战败身死,然后让血脉更加高贵的弟弟接位?
…………
…………
“齐纳斯,你确定今天就会有雨夹雪?”
“当然确定,无论色萨利的气候还是现在的天象都没有那么复杂。你看这个天色,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地方开始下了。”
“那就好。那你赶快穿上吧!”
“……”齐纳斯看了一眼那些奇装异服,“大王,真的有这个必要?”
“老齐啊!”皮洛士苦口婆心劝他:“这可是名留青史的机会,要不是还得指挥军队,我都想自己来了!”
“好吧……”
皮洛士看着远处逐渐展开阵形的马其顿军,一阵蛋疼。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之前的情报都说是一万人,现在这个数量怎么看都有一万五还多,腓力从哪搞得这些兵力?
这时齐纳斯已经穿戴完毕,他头上顶着一个带有巨大鹿角的头骨,光着身子涂满高卢人的油彩,又披了一张破渔网,挂着叮叮当当不知道什么的各种小东西。
皮洛士强忍笑意点点头,然后略微抱歉的说道:
“齐纳斯,情况有变,我得把兵力都带走了。”
“你把兵带走我这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