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不怕血,可是看到鲜血不要钱似的从她的身体里涌出来,他就觉得呼吸困难,平息不了不安和紧张。
晨光却不在意。
她最初是作为药人培育的,药人的作用是献出鲜血,所以一点伤口就会造成大量出血,可只要不动,血很快就会止住,过一天就会愈合了。
她挣开沈润的手,盯着自己血如泉涌的手心,突然觉得有点浪费,就将手伸到沈润的嘴唇边:
“你要不要喝一口?可以延年益寿。”
沈润惊了一跳。
他听说过凤冥国的药人,之前又有晏樱的讲述,他大概明白晨光的作用,尽管他明白,可她真这么做了,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想蹙眉,却忍住了,他不愿意放纵自己做出一些细小的动作让晨光察觉,让她以为自己是在排斥她。他不想因为身体啊伤口啊这些事,造成她的不愉快,让她多想。
晨光连血液里都泛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普通人的鲜血味道不同。
沈润知道她血液的作用,可在看到她将手伸到他面前时,他还是很抗拒的。不是所有帝王都想长生长寿,虽说大部分都是这样希望的没错,可他是不能接受用这样的方式长生长寿的。
他又掏出一条帕子按在她的伤口上,这一次他没再帮她压住伤口,大概是觉察到越用力压她的血流得越凶。
两个人坐到旁边的花榭里,不一会儿,晨光的伤口止住了血,在沈润的强硬要求下,晨光没用清水,而是用药水将受伤的手掌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沈润一直板着脸,面无表情。
晨光擦干双手,回过神来,瞥见他的脸色,咯咯地笑起来:
“吓到了?”
“你下一次小心些,自己的身子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么,毛毛躁躁的!”沈润蹙着眉责怪道。
晨光只是笑,低下眼帘,在手心的伤口上看了一眼,轻声说:
“以前的止血速度快多了,愈合也比现在更快速,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止不住了一直到流干了。”
“胡说什么!”沈润这一次完全皱起了眉,怒声呵斥。
晨光望着他突然发怒的脸,笑了笑。
原本好好的在一块玩,却因为她突然受伤,又突然说起那些不吉利的,将之前的兴致全部败光了,沈润的心被她的话搅得一团乱。
他的心情阴沉起来。
……
是夜。
沈润突然醒来。
他没有感到泰山压胸的窒闷,这很不寻常,向身旁望去,原本是晨光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他愣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内殿漆黑一片,只有他一个人,晨光不在内殿里。
也是疑惑晨光在哪里,也是因为有点口渴,沈润从床上起来,下了地,自己去桌边倒了半盅水喝了,也不点灯唤人,摸着黑走出内殿,绕过屏风,外殿里点着灯烛,却空无一人,隐隐的,他听到了从东殿里传来的轻声交谈,是晨光和火舞的声音。
晨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怎么叹气了?”火舞轻声问。
晨光用手托腮,她的语气有些沮丧:“要是我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小润身边就好了。”
“殿下……”
“之前我没有想到小润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了解除婚约的事,心里还是有点难过呢,虽说是因为我不好,我短寿,又生不出娃娃来,小润在四清寺时我就知道了,他其实是在意这件事的,可他真的答应了,我还是觉得难过。”晨光吸了吸鼻子,委屈,又有点伤感,她的声调只是听着就能让人不自禁地生起怜悯,“他忽然来凤冥国我其实是很高兴的。”她双手掩面,哽咽着,低声道,“我果然还是想做小润的妻子!”
沈润万万没想到自己大半夜起来居然会听到这一番他做梦都没梦见过的蜜语甜言,他呆在原地,吃惊,又惊喜。
“殿下,太难过对殿下的身子不好。”火舞蹲下来,轻声劝解说。
“小润他,自从知道了晏樱,就一直在怀疑我和晏樱之间呢。”晨光扁着嘴唇对她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龙熙帝再宽容他也是一个男人,即使他相信殿下,他还是会不高兴的。”
“说到底,还是小润不信任我,他哪里会明白,晏樱什么都不算,他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去做。小舞,你说我是不是魔怔了?”
“殿下只是动了真心罢了。”
“我才没有!”晨光断然否定。
“殿下,将这样的话适当地对龙熙帝说说,如何?”火舞建议道。
晨光看了她一眼,头一甩道:“我才不要!”
火舞笑笑。
晨光不再说话,她垂下头,低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润此时的心情是一种说不出的心花怒放,他的心跳得厉害,他不得不在胸前捏起了拳头。
他带着兴奋的心情,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内殿。
东殿里,晨光单手托腮,懒洋洋地望着东殿通往外殿的那道朱红的门槛,浅粉色的唇浅浅地勾着。
火舞将一盅清澈的泉水从容地放在晨光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