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院内。
嫦曦双手捧着一只灰鹰,来到月光下,将手里的灰鹰放飞。
那灰鹰震动双翅,向着月亮飞去。
不管土地如何脏乱,天空始终是干净清澈的。
嫦曦负着手,望着灰鹰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沁冷的月光里,他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上台阶,回到了晨光暂时居住的卧房。
白天晨光去灾民那里转了一圈,走了太多的路,累坏了,一回来就歪在榻上,本来困倦,却因为思虑的事情太多,一直没能睡着。
嫦曦站在门槛外望着她扳着手指头数数,数了一遍又一遍,偶尔会歪歪头面露疑惑,然后继续数,继续算,大概总也算不对,就差把脚趾头也用上了。
嫦曦知道她算数非常差,越心急越算不对,看着她迷茫的侧脸,他忍俊不禁,差一点笑出声来。
他走过去,单膝跪在她的卧榻下,与她的视线平齐,含笑问:
“殿下在做什么?”
晨光正背对着他算银子,听见他的声音,慢吞吞地翻过身,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嫦曦莞尔一笑,他用温和的语气说:
“殿下,赈灾的银子不用担心,我已经往欧阳家送信了,这次的赈灾银子欧阳家会出,殿下的国库若是有多余的,想出些就出一些,若是国库里的不够日后用的,钱粮都由欧阳家来出。假若欧阳家出的这些还不够用,我会亲自回雁云国一趟,雁云国商会,成员三百五二个,一人出一点,就算不够买下一个国,买下半个国也足够了。”
晨光平着脸,盯着他因自信而明媚的笑颜看了一会儿,感叹道:
“小曦,你真富有呢!欧阳家好厉害!”
“小曦的就是殿下的。”嫦曦笑吟吟地说,“若殿下喜欢,小曦将欧阳家送与殿下,如何?”
“我又不姓欧阳。”晨光说。
嫦曦微微一笑。
晨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
“小曦,我怎么觉得你还是很讨厌欧阳家啊,明明欧阳家已经是你的了。你看我,虽然我也讨厌司家,但现在凤冥国是我的了,是我的东西我就不讨厌了。”
嫦曦眸光微闪,他垂下眼帘,却又在片刻之后继续望着她,含笑说:
“我没有殿下那么坚强。在圣子山中,司彤一次又一次逼殿下死去,殿下每一次都能活回来。才刚刚走出圣子山,殿下就决定了要回宫去夺取凤冥国的一切。殿下是最强的。如果我一个人从圣子山里走出来,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别说回雁云国复仇之后拿回欧阳家,我说不定会自刎在圣子山下。我被囚在圣子山中七年,没有殿下,我已经不会活着了。”
晨光望着他,说:“你不是活的好好的。”
嫦曦莞尔。
他是因为想看到她才好好地活着的,他是因为她需要欧阳家才接掌欧阳家的,如果她不需要,他早就毁掉了让他厌恶到骨子里的欧阳一族。
他说的话是认真的,他是为了想看着她才选择活下去的。幼年时的灭杀,母亲的惨死,十岁开始被囚禁在圣子山下,整七年不见天日生不如死,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只盼着哪一日能够真正地绝了气息成为尸体。
直到那一天,大公主在圣子山内开始了惨烈的大屠杀,她一身血裙,所到之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那灭天绝地的煞气深深地震撼了他早已死去的心,那残忍而血腥的艳丽锋利地刺痛了他空无凄冷的眼。
他突然想要看到她在阳光下闪耀的样子。
于是他带领最后一支可以与她抗衡的队伍降了她,当然,也是因为他这个明智的决定,活着的五十个人才保住了性命一直活到现在。
从那以后,她便成了烙刻在他心脏上的一颗朱砂痣,她是他无趣的生命里最大的乐趣,有她一天,他便活一日。
这不是单纯的一个男人爱慕一个女人的情感,如果对他说这是爱慕,他一定会发笑,并将那个什么都不懂就信口开河的人杀掉。
不是那么肤浅的。
一个男人可以爱慕许多个女人,一个男人可以爱慕许多个男人,一个女人可以爱慕许多个男人,一个女人也可以爱慕许多个女人,不管哪一个离开,那一个依旧可以精彩地活下去。
他有许多女人,她也可以有许多男人,他们可以什么都不发生,但是一旦哪一天她消失不见了,他的生命也会跟着被抽走,因为她是他生命力的来源,能够看着她是他继续活着的支撑。
他想,这大概是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甚至会觉得可笑的情感,就是这么的可笑,但却是他不能缺少的,这种感情,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连晨光本人都会觉得一头雾水。
晨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她私藏的两块珍贵的杏仁酥糖。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将油纸包里剩下的那一块递到嫦曦面前,含糊不清地说:
“小曦,杏仁酥糖!”
嫦曦忍俊不禁,莞尔一笑,他拿起杏仁酥糖,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而后抿了抿唇,唇角依旧勾着,眉心却蹙了起来。
太甜了。
晨光喜欢吃甜的东西,尤